在这场拉锯对峙中首先展开攻击的两个少年正互相打量着对方。他们从双打一开场就没有多余的交流，除了必须的战术布局外，连眼神都无需沟通便理解对方的想法。

幸村看着真田在上场前摘下眼罩后露出的左眼，许久没有看到这个人双目炯炯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想念。

“你有想要尝试的吧，弦一郎。”他笃定地伸手拍拍真田的胳膊，薄健的肌肉在掌下泛出温热。

真田沉默地点头，却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解释。这场比赛的重要性毋庸多说，但拿出尚未进化完全的招数来对敌并不是他的性格。

幸村勾唇，“想想莲二的资料，你应该记得自己的对手是哪一位。”

他转过身将后背重新交给自己的恋人，缓步走回网前，“至于其他的一切，只要交给我就足够了。”

真田静静地注视着少年的背影，那是让他能安心的温柔和强大，使他抛掉了仅剩的那一点不确定。他闭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便将整个人的气势沉着下来。

这个第四局明明是对手的发球局，他却看上去势在必得。

大曲感到自己被对面那个黑发的男孩牢牢地盯住。他昨天从种岛那里听说了这场比赛中格外令人在意的幸村，对这种精神力选手有点发怵，但并没有把另一个国中生放在眼里。在他心里，或许在自己缺乏的意志力上会栽跟头也是预料之内，不过若从耐力和技术来比拼，还不会有超过自己的对手。

手心的小球被抛起，挥拍切削。他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个名叫真田的国三生虽然被称为“皇帝”，但是这场战斗绝对不会让自己失败。

小球在球场上飞驰，真田将弹地的来球稳稳回击，调动到另一边的底线。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因此当经过速攻后再次回到拉锯战的这一球来回奔走在球场两端时，他并未有任何焦虑。

他的网球并不仅仅依赖成名技剑道六如，常年和幸村练习让他学会了如何利用体能的优势来弥补被幸村施压的精神力，而在这样的重复中，他的体能也在很有成效地增长。

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真田很清楚这次的对手以耐力第一在一军中拥有独特的球风，若要攻破这样的对手，他需要超过了对方预料的爆发力。小球在他的球拍上不断增加着威力，真田每一次的回击都带着超越上一球的力量。他虽然并不瘦小，却也不像石田那样强壮，因此众人都在一次次增强的重击中感到讶异。

“副部长什么时候能打出这么厉害的球了……”切原睁大了眼睛，“他还没用火呢，这只是普通的回击啊！”

“你理解的六如是什么？”柳问他。

“唔，绝招？真田副部长的代表？”

“不。”柳看着场内并不需要太多的移动就和对手保持底线对峙的真田，“弦一郎已经把六如融合到自己身上了。他的每一个回击都是火的缩影。”

众人仔细观察着，原本非常有特点的上肢旋转动作渐渐简化了很多，真田不再需要借助半身的力量来赋予手臂威力。比起曾经在全战，甚至和幸村的七球对决中用出的火，现在的真田更近似于把火变成纯碎的击球。

“能够做到这一点需要自身的基础。经过败组特训和精市的加训，我们都能有明显的五维提升。同理，化繁为简就是六如进化的第一步。”

柳干脆放下了写字板，专注地看着真田从一开始的生疏到现在迅速变得自然的动作，“他们俩的双打是互相影响的结果。精市向来要求我们减少不必要的动作浪费，而弦一郎则重视打球的威力和成果。”

“也就是说……副部长是被部长的球风影响了？”切原戳着下巴问道，“化繁为简有什么效果？”

“体能。”

仁王低声回答，“在三盘制比赛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体能。纵使再有高超的技术，一旦身体跟不上大脑的节奏，所有的战术都是虚幻。”

“丢掉多余的动作，最高效省力的网球就是幸村的精妙之处。从这一点来说，没有任何人能比他更懂得事半功倍的好处了。”仁王勾起嘴角，眼中有些敬佩，“或许就像参谋说的那样，大曲的体力在一军是首屈一指的，但是以逸待劳本来就非常狡猾了，再厚积的耐力也会败在长途跋涉之下。”

他们的讨论印证了场上的赛况。幸村抓住了大曲相比种岛更脆弱的精神力弱点，在真田的回球破坏大曲的节奏时给予网前的攻击。他仍旧没有将梦境的效果持久化，只是利用瞬间的视觉错乱效果一次次地打断大曲回球得分的步伐，让对手不断堆积负面情绪。

直到众人发现大曲开始不自觉地在幸村出现于网前时躲开球路，他们才真正明白幸村布局的意义。明面上是让真田和大曲拉锯，利用截击得分，实际上真正打乱一军双打节奏的是内部的崩溃。

“对手开始抗拒和精市相遇了。”柳挑了挑眉，“薄弱的精神力让大曲不能保持冷静。他应该是喜欢一切都按部就班的那种人，书要按照五十音顺序整理好，自己的房间也是整整齐齐，看不惯乱扔东西的行为。所以每次被打断的时候，大曲都要承受这样的煎熬。”

“这就只是强迫症吧？”丸井笑了笑。

“普通的程度当然不会影响比赛的状态，但是大曲本身精神力就是场上四个人里面最差的。他的大脑中被‘不能挣脱幸村的梦境’这种印象困住，焦虑的心态让他不能冷静思考。”仁王摸了摸发尾勾起嘴角，“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幸村用心理战，可怕的人。”

比起陷入困境的搭档，种岛能发现的问题更多。他此时的情况几乎和前两局里的幸村完全交换，之前他和真田拉锯中把幸村的攻击封印，而现在幸村反而利用大曲的弱点把得分牢牢掌握在手中，将种岛彻底搁置在前场。

那个黑帽子的少年表情冷凝得没有温度，双目连种岛都没有看进去，只是专注于把球调动给疲于奔命的大曲。被精神压迫，不断囤积着抗拒心理，当大曲的回球终于擦网的瞬间，种岛的心也沉了下去。

这绝对不是故意给对手打出的擦网球。

大曲的控球出现了漏洞。他想到这里不由得转头去看对面那个紫发少年，那孩子一脸无辜地浅笑着，仿佛一点点给可怜的前辈施加压力的人并不是自己一样。少年不再像之前那样给出刁钻的路线，而是把回球送到了大曲的手边。

然而这一次，那个自满于体能的人却连回球过网的能力都无。

小球根本没有翻过球网，在白线下方五厘米被拦下，无力地滚落在种岛的脚边。他听着场裁高声的报分，终于认清了对面这组双打的独特气质。

“3：1，真田幸村领先！”

网前的少年挑了挑眉，球拍在手心轻点。

“如我所说，下一个就是种岛前辈你了。”

——

在很多人眼里，面对一军No.2和No.6还能碾压式地破发成功，这样的比赛只有真田幸村能打出来。而之前讨论过真田幸村组合主攻手是谁这个问题的国中生们，现在都终于明白了柳那句话的含义。

“幸村最后一球用了灭五感吗？”

“应该没有吧，大曲的体感挺正常的，更像是失误。不过一般来说幸村完全能一开始就这么打……”

“还是说为了让真田练招？”

这个猜测让他们内心很不愿相信，但以幸村的傲慢，最可能的就是这个推理。场上开始的第五局比赛，发球权回到了幸村手里。众人有的猜测他会用ace迅速得分，也有的认为还会继续保持上一局的节奏，但对于这个向来让人无法预测行为的神之子，任何人都不能有万全的肯定。

少年在手心轻轻颠了颠小球，目光扫过站在网前的搭档。真田的侵略如火的确有了进步，能和普通攻击结合这样的想法本来就在幸村的预料之外，之前第一次听到真田提起时也感叹了这一招的精妙。但是此时这个火还不足以制胜，若是能借助种岛的“无”化来激发更本质的进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