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蒋的顾问法肯豪森，一个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德国人，这一天他仍然在上海，以他的尽职尽责，以及他对彭小文的兴趣，错过了宝山，错过了金山卫，错过了松江，他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彭小文活着离开上海，因此执意留在苏州河前线进行观察，计划在11月15日再撤离。

当天他看到的战场，日军的步兵凭借炮火的掩护，几次想冲过对岸，日军各种炮火对中国军队构筑的防御工事猛烈的轰击，在他看来，这种猛烈的炮火下，就算是训练有素的欧洲士兵都没有可能在那里立足，但是此时的中国军队表现出让他难以想象的沉着！

枪炮声稍停，战壕工事内似乎已经无人生存，但是当日军渡河刚刚开始，中国军队忽然用机枪和步枪阻击，各种武器所发出的火光加上漫天飞舞的照明弹把整个战场变成了一个烈火包围的地狱。

日军虽然采用了千人冲锋的人海战术反复的冲击中国军队的阵地，但是负责防御的中国守军仍然死战不退，寸土不让。

法肯豪森统计了，日军的千人冲锋就这样反复六次，才开始在河的南岸获得了一点立足之地，但是此后中国军队立刻发动反击，又经过十次十几次，几乎都数不清楚的反复，以及那最后那血肉与灵魂的拼争，最终中国人的意志摧毁了日军的武士道精神，抵挡不住的日军只得再次退回了北岸。

后来，法肯豪森在他的回忆录中写道：“我生平经历过很多次战争。但是从来没有见到士兵有如此奋勇酣战的。那一天两夜的战斗，双方损失都十分惨重，一般的攻守之战，攻击者的损失大于防守方的三倍，但是日军的炮火威力却又强于中国军队三倍，这样的话，可能中国军队的损失与日军差不多，中国军队处于这样不利的条件，仍然有如此英勇的表现。能够勇猛杀敌，这种勇武精神，才是真正的难能可贵！”

（二）

就在苏州河激战的第三天，11月13日，和历史上的时间一样，日军北侧部队开始进犯长江，特混舰队在巡洋舰、航空母舰的掩护下开进长江口，在白茆口、浒浦口展开登陆！

此时常熟方面已经提前做了安排，抽调了常熟、无锡、镇江三地的警备部队对日军迎头痛击！而且后撤的第98师已经抵达常熟，98师294旅旅长方靖受命迅速占领城东既设阵地，98师的第292旅任城防守备，进入阵地工事。

乱啊！当时发现既没有工事位置图，守军根本找不到工事位置，找到了工事位置的时候，发现工事的大门上着锁，找不到钥匙。

按国防线的方向寻找工事的工作还在继续，所谓国防工事，钢筋水泥机枪掩体在公路大道南北三四百米之线，有十多处像坟堆一样的土包，当时掘开上层，有的是机枪掩体，没有钥匙打不开，只有砸开锁立即钻开，甚至有的就是坟堆，掘开了是棺材，不是水泥工事。

守军只有急急忙忙地占领阵地，构筑临时工事。阵地前面隔着一道十多公尺的小河，对岸的树木房子很多，从前没有扫清射界。

就在守军手忙脚乱的占领阵地时，部分登陆的敌人也到了292旅的小河对面，防御战几乎演变成遭遇战，战斗在双方准备都不充分的时候就已经开始！

中国守军占领的掩体工事皆没有联络交通壕，每个掩体工事仅能容1个班的士兵和1挺机关枪，各个掩体在日间不能联络，后方粮弹也送不上来，只有在夜间补给......（备注：本段文字大部分内容取自98师294旅旅长方靖回忆录，为历史事实。）

这是客观事实，别说了，再说又能怎么样啊，弟兄们，打吧！如果我死了，你就把我的尸体堆置在面前，这样可以让我的死亡也有价值，虽然我已经停止了呼吸，但是我的躯体仍然能够为你挡住鬼子射来的弹雨！假如我的灵魂还没有走远，我会在天堂的门前回眸时微笑，让子弹飞，让子弹在我回眸的微笑中，飞成这个滚烫的冬季的雨！

（三）

由于通讯的不发达，长官部撤退的命令只能通知到师和旅，由各旅通过电台或者通信兵将撤退的路线和集结点通知到团和营，由各营集中部队，以营连为单位组织撤退，一定要注意保持建制！

保持建制，讲起来他娘的容易，70多个师，将近有200个旅，500多个团，1500多个营，连同直属部队5000多个连队，你就是弄个50人的旅游团还经常有人跑丢了到处找到处等，这他娘的多少人，而且炮弹子弹就在脑袋顶上飞，忽然师就找不到团了，忽然团就找不到连了，走着走着怎么就走到别人的部队里去了，怎么到了我该占领的阵地发现那里已经有人在干活了！

指挥交通的宪兵们嗓子都喊破了，几十万人的大撤退，而且人车混杂，天上不时有日军的飞机俯冲扫射轰炸，你往沟里打个滚躲一会，一出来就发现自己找不到部队了！

就这种全线大撤退，别说十天，再多给你十天的时间你能够编制不乱地进入预备阵地，那都是战争史上的奇迹！

别埋怨，你们他娘的想想，假如金山卫那十几万日军登陆，咱们屁股后面就还有大批日军的追兵，假如不是苏州河拼了命的阻击，难保不会有化装成国军的日军渗透部队！

现在彭小文的六十七军还有老蒋的心头肉整编第一军帮我们断后，你们他娘的再埋怨，你们简直就是没有良心！

（四）

彭小文此刻在苏州河防线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在11月14日打退日军的进攻，把苏州河防御时间持续到第四天的时候，六十七军除了总预备队一个旅彻底打光之外，其余三个旅连同独立团全部加起来的兵力只剩下5000多人，两个师，一万八九千人的东北军爷们，连同伤员在内，现在只剩下四分之一！

第一军也好不到哪里去，三个师九个旅的编制，三万五千人的第一军，从进入凇沪打到现在，经过了两次补充之后，到现在居然只剩下一万一千多人，那两次补充调来了可是九千人枪啊！也就是说，第一军在这次会战中已经牺牲了三万三千人！

按照阻击计划，还有六天的时间，实际上即使再六天，也不见得那几十万国军都能全部按照建制进入阵地，但是这种仗，的的确确是打不下去了！

越是打不下去，就越是要坚持！而且从宝山到金山卫，从松江到苏州河，哪一仗真正是胜券在握，哪一仗不是根本就没有能力坚持，也还是在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