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娘子将陆瑜扶回房躺下了,这才转身出门,又想着自家院子先前被陆婆子与陆王氏翻得乱七八糟的,她们那会儿走得急,米、面、菜等东西扔了一地,特别是大闺女拿回来的一篮子豆腐,摔在地上碎了一片,陆娘子原想收拾的,结果陆瑜犯了倔犟病,她没法,便跟着一道出了门,如今这院里都还没收拾呢。
陆娘子刚走到院里,就跟捉鱼归来的陆庄与陆夏碰了个头。
陆娘子问:“回来了?捉了多少鱼?”
陆庄尚未说话,陆夏咋然一见自家凌乱的院子,她的眉头立马皱得能夹死苍蝇:“这家刚被人抄了?”
陆娘子抿抿嘴道:“是你奶奶跟你婶婶来过。”
陆夏当即炸毛道:“天天来,天天闹!这俩缺德鬼还有没有道理可讲了?人抄家都没那么狠!”
“糟蹋粮食怕不是要遭天谴啊。”
“这算哪门子见鬼的亲戚啊?”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陆夏实在气不过,她将手上的竹篓的一扔,撩起袖子,就要出门跟陆婆子、陆王氏理论一番。
这风风火火的性子。
陆娘子可知道二闺女不是说笑的,未出嫁前,家里几个孩子敢跟老宅那边正面硬抗的,也就这二闺女了。
惹急了她,她上手揍长辈都是敢的。
陆娘子忙拦住陆夏,简单说了下:“你奶奶跟婶婶上门拿东西时,你弟弟突然犯了倔犟病,把你奶奶跟婶婶吓到了,娘估摸着,有一段时间她们都不会来了。”
陆庄将蓑衣除了,重新换了双草鞋,才问:“是怎么回事?”
家里娘跟弟媳时常来拿东西,陆庄岂会不知?他虽不喜,却也不能多说什么。
许是从小受尽了爹娘的冷落,便越发渴望得到爹娘的喜爱,因此陆庄骨子里,其实是有点儿愚孝的。
平日只要能得爹娘一句好,陆庄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便不会过多的反抗爹娘的要求。
因而,这些年,陆婆子跟陆王氏打着各种缘由上门拿东西,陆庄没有拦着不允的,陆娘子纵有再多埋怨,却拗不过丈夫乐意啊。
这会儿,陆娘子便将事儿一五一十说给了陆庄、陆夏父女听。
陆娘子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抹抹眼角的泪,长叹一口气道:“这孩子,当时怎么劝都不听,就是不肯再治腿了,为这事,还把二叔公、族长以及里正惊动了,幸而他们仨轮流劝说,才把咱们阿瑜给劝了回去。”
陆庄听着,眉心越蹙越紧。
陆娘子嘴上没说婆婆、妯娌一句不是,只陈述实情般,说:“原我也想着,咱们家的米、面、菜若娘他们喜欢吃,便随他们拿去。只是后面弟妹又说,娘身子近来有点不爽,让咱们也拿点钱出来给娘请大夫抓药,我想着咱们手头拮据,就拿了一百文,弟妹又说少了,我就说阿瑜腿伤这边还急用钱……娘便说……”
后面的话儿,陆娘子没急着说出口,她停住嘴后,就悄悄抬眼瞧了下陆庄的表情。
但后面的话儿,哪怕陆娘子没说,陆庄也猜到了。
陆庄全程板着脸,没吭声。
一旁的陆夏听了,早气得不行了,当即张嘴大骂道:“那老太婆不就是让把家里给阿瑜治病的钱挪出来给她看病吗?”
说到这儿,陆夏心头就直冒火:“还看病?我看她精神得不得了,吃嘛嘛香的,还能祸害家里一百年呢!”
陆娘子道:“你这孩子,那是你奶奶。”
陆夏偏不服气,叉起腰道:“奶奶怎么的了?做奶奶也要有个奶奶的样儿啊!”
否则,似这般为老不尊的老虔婆,谁乐意当她是长辈了?
陆夏越想,越气,张嘴便倒豆子似的,恨不得把这些年爷奶、幺叔婶婶对自家做的过分事儿,一桩桩,一件件的抖落个遍。
陆庄听着,听着,脸色越发的黑,陆庄自个儿又不是没长眼睛,爹娘偏心眼他哪能不清楚?但爹娘被自己的闺女数落个没完,陆庄听着是很不自在的,于是,陆庄突然道:“好了……阿夏,天不早了,你把鱼收拾装好,再看家里有些个甚,想吃的就捎点回去。”
“趁着没下雨,早些回去吧。”
这是逐客的意思了。
陆夏知道爹不愿意听自己数落爷奶,她还不乐意说呢!
陆夏一赌气,直接道:“你们爱咋样咋样,愿意做那受气包就做你们的去,反正我如今是泼出去的水,眼不见为净。你们不乐意我说,我还懒得说呢。”
陆娘子忙道:“你这孩子。”没看你爹都不高兴了吗?怎还一个劲儿踩你爹的脸呢。
这也是陆娘子愁的地方,二闺女这脾性,瞧着像不吃亏的,其实吃的亏才更多。
陆夏说完了,急哄哄要走。
陆庄虽然一时间恼怒闺女没给他留面子,但这是他的骨肉,心里哪能不疼的?
他父女二人刚才去田里捉鱼,还捉的十分欢乐,全程有说有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