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院门关闭后,陆婆子、陆王氏犹不放心,在院里急得团团转。而被这婆媳二人寄予厚望的陆老头一点儿也没令两人失望,听闻消息很快就从田间赶了回来。
陆老头赶回来时,正巧跟陆瑜、陆娘子碰见了面,当陆瑜望着年迈的老祖父时,情绪瞬间便爆发了。
陆瑜眼眶微微泛红,先是冲着陆老头深深一鞠,紧接着便一字一句,泪声俱下的表示,便是自己腿伤了,但一点儿影响不了他对祖父、祖母的浓浓关心之意,而且言明今后定要日日守在祖父、祖母身边尽孝。
陆老头都惊住了。
附近围观的村民也惊住了。
陆老头惊,是原以为陆瑜是说笑的,可看陆瑜的行为,完全就不是说笑啊……日后,陆瑜随伺在身边,不说他能不能伺候好人,他自己那一条伤腿就很是问题。
陆老头可不愿意养个瘸子。
再说,便是这瘸子日后不用他拿钱来养,但日日杵在自己跟前也糟心啊。
村民们惊,惊得是陆瑜的决心与孝心,陆瑜腿都伤成这样了,竟然心无芥蒂,反而还一心惦记着这并不亲厚的爷奶。
众人叽叽喳喳间,早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了个一清二楚,原来,是陆王氏婆媳又上陆家拿东拿西了,还逼着陆瑜家的人尽孝,这孩子不仅不恼怒,反而一心一意决定不治疗腿伤了,把银钱都留给爷奶养老,不止如此,日日还要跟爷奶作伴……
这孩子,孝心可鉴啊。
而陆老头一家,也委实过分了。
人家原本就遭了大难,真正是困难之际,你不想着帮衬一二,还逼着人家把医药钱都给了你一家花用……
过分!
真过分!
陆瑜并未引导舆论,但因他一番堪比奥斯卡影帝的表演,舆论都是向着他的。
眼见事态发展超过预料,陆老头赶紧劝阻陆瑜:“阿瑜,你的心意我跟你奶奶心领了,但你还年轻,怎可轻言放弃?”
陆瑜摇头拒绝,并又引用了一大段经典言词表达了自己对祖父、祖母的敬重之意。
而且,陆瑜郑重表明了自己的决心,不再更改。
全村的人都在围观着,陆老头到底是要脸面的,因此他只得再次劝陆瑜改变主意,陆瑜一张口就能把陆老头说的怀疑眼前的这位不是自己的孙子,反而像是圣人再世了。
说又说不过陆瑜,赶又不能赶他走,陆老头深觉骑虎难下,额角不断冒出细汗,甚至很想爆出几句粗口,让他赶紧滚,别来烦他。
此刻,若能打消陆瑜的想法,陆老头恨不得跪下求陆瑜赶紧回去,求他别再说着要尽孝的那一番话了。
四周闹哄哄的,陆老头表情越发不耐,而处在人群视线焦点的陆瑜仿佛察觉了祖父的不喜,面上神色也渐渐暗淡暗淡,旁观的村民见了,不由心生不忍。
想想以前,阿瑜是个多么意气风发的孩子啊?
现在呢?伤了腿后,竟因祖父的一点儿不悦,就黯然伤神起来,况且陆瑜长得俊俏,向来很得村里大娘的喜爱,便有好心的大娘反而劝起陆老头:“老陆,孩子既然想跟你们一块儿,便让他跟着你们住一段时间,回头再劝孩子改注意也不迟啊。”
“这腿哪能就放弃不治了?”
“阿瑜你不要忧心,放心去治腿,回头银钱不够,大娘我这儿还有点体己你拿去先用,再不行,咱们大伙儿再一起给你凑。”
“是啊,是啊。如今还差多少钱?若不够,我这边也能拿一点。”
“陆老头,整天问阿瑜家拿钱拿米倒罢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啊?孙子腿伤着不想着让他赶紧治腿,反而逼着他放弃治疗?”
“阿瑜原就是要考举人老爷的命,但你们为着自己一家的日子,就连孙子的前途也不顾了,你缺不缺德啊?”
“这到底是不是亲孙子啊?”
有开口给陆瑜筹款的,但更多的村民实在看不过眼,纷纷忍不住数落起陆老头一家来。
这事态变化,便是陆瑜也始料未及,他主要没想到的是,村里竟然有那么多人愿意给他筹款治疗,这时代的农牧业都很原始,每年庄稼收割后交完税留下也就只能糊口罢了,乡亲们的日子都苦巴巴的,却愿意伸手帮助陆瑜。
民风如此淳朴。
陆瑜突然很感动,但他心知自己此时不是服软的最佳时机,于是,只得做出固执的模样,一一谢过各位村民的帮助,但他不愿意拖累大家,继续决定固执己见。
这些话,陆老头听得面红耳赤的,陆瑜将他所有变化瞧在眼里,在瞧见陆老头低头对着他的孙儿说了几句话后,陆瑜心里微微一松。
陆瑜知道,自己等到了最好的时机。
果然……
没过片刻,陆家的族长、陆家年纪最大最德高望重的二叔公,还有村里的里正纷纷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