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集三方之力都没找到彩胜,原来那丫头躲在东宫那种隐秘之极的地方。
但如今已经怀疑彩胜知道、甚至做过些什么,可她若在东宫的话,指不定事情是跟皇太子有什么牵连。
萧宪眉端微扬:“你能吗?”
他是故意要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李衾,其实以兰陵萧家乃至萧宪的能力,若要把彩胜从东宫带出来,也不是什么登天般的事情,他却故意来找自己。
李衾波澜不惊道:“方才已经答应过了,此刻反悔,是不是已经迟了。”
萧宪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一拍:“妥当。”
眼见他站起身来往外欲行,李衾不免跟着送出两步。
萧宪走到门口才站住,他微微回头看向李衾:“李大人留步,我当不起您远送大礼。”
李衾道:“大哥自然当得起。”
萧宪听他这般称呼,自然还是当自个儿是他的舅爷,他轻轻地哼了声,忽然问道:“听说今日李大人去了五城兵马司张指挥使府内,是什么要紧大事跟人物,非得让李大人亲自前去一趟。”
李衾的心底又掠过那张肖似东淑的脸。
他其实知道,以萧宪之能,恐怕也收到了什么风声。但是要当着萧宪的面承认自己是去找“萧东淑”的,可偏扑了个空,他却张不了这个口。
于是回答:“小事罢了。”
萧宪也没有追问,只道:“镇远侯虽是将才,却是个野性难驯的杀人魔王,李大人重用此人,可要小心,别调/教不成,却给狼反噬一口。”
李衾微笑:“原来萧大人是在担心我。”
萧宪冷笑:“这不是担心,也不是提醒,只是留这一句预言在这里。我等着看你怎么给那狼崽子反咬而已。”
李衾笑而不语,只看了一眼外头水淋淋的地面,温声道:“天黑下来,萧大人小心地滑。”
“多谢李大人提醒,”萧宪却瞥了眼李衾还有湿的头发:“李大人那头发还是弄干了为妙,湿淋淋的落下头疼症就不妙了……总归你爱死不死,只别耽误了我的正经事。”
李衾知道他指的当然是彩胜在东宫一事,便淡淡道:“那不仅是萧大人的事,更是我分内之事。”
萧宪又淡哼了声,迈步往外走去,外间林泉急忙跟上送客。
且说萧宪离开了李府,乘着轿子一路回府。
此刻夜雨初停,但路上仍没什么人,静悄悄的,只有湿润的水汽,一阵阵地从轿帘的缝隙中冲了进来,带着皇都初春的那种半是微醺的气息,又有别样的静谧。
轿子走到半路,突然间有一阵大声喧哗传了过来,听着像是打架,格外的突兀。
萧宪很诧异,问道:“什么事?”
外头的侍从忙去查探,回来笑道:“回大人话,好像是五城兵马司的一些官儿,从张府内退席出来,正、要……往花街去。”
萧宪扬眉。
此刻只听到有人大声笑道:“本侯做东又怎么样,有本事今晚上都别退缩!”
萧宪听这声音放肆张扬,又且陌生,便不由掀起帘子往外看了眼。
遥遥地果然见前方的路边上,有几道人影,勾肩搭背,三三两两的,多数体格彪健,果然都像是武官打扮。
但其中一个尤其醒目,他身着绛红色的袍子,容光焕发,灯影下越发显得眉眼风流,尤其难得的是那通身的气质,仿佛天生的飞扬跋扈。
正外头的随侍低低道:“那说话的人,便是李尚书大人力荐的镇远侯,小侯爷李持酒。”
话音未落,那人丛中的少年忽然扬眉看向此处。
夜色中双眸竟像是鹰隼般的锐利。
萧宪跟他目光相对,心中竟微微一震。
此刻那边因有几个官员瞧见了萧宪的轿子,认出是吏部尚书大人的仪仗,一个个不敢高声吵闹,纷纷地压低了声音,虽隔着有段距离不便上来大张旗鼓的行礼,却也乖乖地在墙边站住了,向着这边俯首低头。
只有那李持酒,飒然不群的立在众人之中,仍是目光炯炯毫无畏惧地看着萧宪。
萧宪的嘴角微微一动,缓缓把轿帘放下,他心想:“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李衾可是逮了一头好鹰犬回来。”
那边众人等待萧宪的轿子远去,才都松了口气。
一人道:“那是吏部尚书大人,这么晚了,大人怎么还在街上。”
“我可听说了咱们这位萧大人是最行事矜持高贵的,风大、雨大,甚至雪大都不肯出门。”
“谁叫人家是贵公子哥儿出身的呢,那叫做千金之躯。又不是你我这种抗摔抗揍的糙肉贱皮,卖都卖不到几个钱儿。”
众人轰然大笑。
大家又重往前而行,其中又有一人道:“看这方向,前头就是紫衣巷李府,总不会是去了李家吧?”
另一个道:“不可能。自打李家三少奶奶、也就是萧大人的妹子出了事,萧大人就再没往李家登门过。”
“若不是往李府,那又是去了哪儿?能劳动这位主儿雨天外出的,京城内可没几家儿了。”
李持酒回头看了一眼那消失在长街尽头的轿子,又想起今日李衾乍然而去,却又骤然而离,便笑问:“说起来,你们谁知道今儿李大人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李大人贵人事忙,怕是有要紧事。”
“其实按理说李大人不会到咱们指挥使府的,也不知怎么破了例……早早地离席也好,不然我们哪里敢自在吃酒?只怕屁都不敢安心放一个。”
又是轰然大笑。
他们这一行有七八个人,哄哄闹闹地到了春风楼,楼中早有人迎了出来。
其中一人是兵马司南城统领,因为酒喝高了,此刻听着楼上莺莺燕燕的声音,更加心意狂荡,竟跟李持酒道:“李兄弟,你说这儿有没有异族女子?”
正是他白日在张府问起李持酒有关滇南那边异族女人的事,李持酒见他还没忘,便笑道:“怎么还惦记着?”
“看惯了本地的风光,当然想尝尝别的,哪里跟李兄弟你这样有福气。”
李持酒打量他有些高的颧骨,笑道:“你也不怕给吸干了。”
此刻春风楼上又有许多女子露面往下看的,但一个个的目光多都落在李持酒身上。
在这一干武夫之中,一身红衣的明艳少年竟如同烈火灿星般引人瞩目。
又有老鸨亲自跑出来,虽挨个招呼,最后却竟也自来熟地靠在了李持酒身边儿,满面春风地笑道:“侯爷怎么这会儿来了?”
李持酒还没开口,那南城统领仗着酒力,笑道:“我听人说,妈妈爱钞,姐儿爱俏,怎么你也跟那些姐姐们一样喜欢我们小侯爷?”
那老鸨笑道:“侯爷这样儿的,天上地下谁不爱,我又不是瞎子。”
统领把李持酒上下看了眼,叹道:“说来也是,像是小侯爷这般相貌人品,别说女人,男人看了也心动……到你们这儿来,反倒是便宜了你们,倒不是他来嫖,只怕叫那些姐儿们倒贴本钱,她们也还巴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