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也受案了,到韦校长家附近抓了两个写大字的人,拘留了几天。
警方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其次,是两段视频。
一段是事发当天下午,花花冒雪抱着一摞卷子走进校长办公楼的大门。
另一段是二十七分钟后,花花跌跌撞撞地离开校长办公楼。
这两段视频不是监控视频,而是有人拿手机拍摄的。
警方查了一下,查不到拍摄者是谁。
但是这视频更是给了网民一些说辞:警察你说,如果不是校长动了手脚,这两段前后状态完全不一致的视频怎么解释?
再次,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市领导和包括韦氏忠在内的校董成员们握手的照片,气氛显得格外亲热。
这只是一张放在学校网站上的照片,题为“市领导亲切慰问我校教职员工,并表彰优秀教师”,照片上注明了市领导、韦氏忠,用以说明两者之间的亲密关系。
网民们都确信韦氏忠的“背景”不一般,却并没有人去看看这张照片的出处。
最后,也是最具杀伤力的一波。
一个圆脸的中年女人,在镜头前哭诉,说自己的女儿在小学的时候,曾经被时任某小学校长的韦氏忠长期性侵和威胁。
这段视频基本上是坐实了韦校长性侵女学生的“事实”。
网民们都觉得韦校长长期利用自己坚实的“背景”做一些令人不齿的勾当,政府、公安都成了他的保护伞,受害者家属为了孩子考虑也不敢发声,以致他现在还逍遥法外。
虽然警方尽全力去寻找这个哭诉的母亲,但始终找不到她的真实身份。
一方面鉴于后来这些所谓的“证据”的蹊跷,另一方面也确实是顶不住舆论的压力,在省公安厅的介入下,南安市公安局正式受理,并复核此案。
未曾想,这一复核,还真就复核出了问题。
3
这里所说的问题,并不是韦校长有什么问题。
在经过了两天的复核后,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侦查部门,几乎找到了原来所有可以做证的人,甚至找到了更多可以证实韦校长品行的人。
但其实这是没有用的,因为网民可以说他是“道貌岸然”。
刑警们也尝试去找那些故意放出所谓证据的人、拍摄花花当天视频的人和那个在镜头前哭诉的母亲,也一样丝毫没有头绪。
这就有意思了,既然可以在镜头前哭诉自己女儿的遭遇、可以公布自己拍摄的证据,为什么就不选择去报警呢?
甚至连警方去寻找,都找不到。
这是一个挺矛盾的问题。
而真正发现确实有问题的,是萧望、萧朗的妈妈——萧闻天的老婆傅如熙。
显然,复核案件不可能仅仅是重新调查。
为了防止下级公安机关有舞弊现象,或者因为能力有限而出现鉴定错误,所有的鉴定还是要重新做一遍的。
花花会阴部没有损伤这一点,倒是没有争议,毕竟区公安分局的女法医在妇科医生对花花进行妇科检查的时候,进行了拍照,并且录像。
如果真的有隐瞒下来的损伤,视频里也就完全暴露了。
有争议的,是内裤上的血。
区公安分局dna检验师的工作流程是这样的:拿到嫌疑内裤,对内裤上的血迹剪取了三小块,直接进行前期处理,并放进了机器,得出的结果是,未见男性dna基因型,dna基因型和花花本人一致。
在傅如熙的眼里,这样的操作,是不完善的。
1996年dna技术开始在全国推广以后,迅速取代了血型鉴定技术。
因为血型鉴定只能排除、不能认定,所以在可以直接进行同一认定的dna检验技术面前瞬间失去了它的功效。
可是,这不能说它是无用的。
以前,在血型鉴定之前,要先进行预实验,考虑是血之后,再进行确认实验,确定这个斑迹就是血,然后进行种属实验,确定是人血,最终才进行abo血型的鉴定。
而现在,dna实验室把前面的步骤几乎全部省略掉了。
因为很简单,如果不是血,就做不出dna,如果不是人血,就做不出仅仅属于人类的dna图谱。
所以,看起来,那些费事的步骤是没有用的。
对可疑斑迹进行预实验、确认实验的,基本都是法医在现场发现了斑迹,做一下实验,这样可以保证送检的检材是有效的。
而在这个案子中,这个环节就被忽略掉了。
送检的办案人员认为,这条内裤上不是血还能是什么?
所以并没有进行前期实验。
而dna检验师们,直接把检材放进了机器做dna,也确实做出了dna,那么这不是血还能是什么?
他们忽略了一点,内裤上的分泌物,也是可以做出dna的。
严谨的傅如熙,依旧保持着良好的职业习惯。
虽然送到她这里来的检材100%都是没问题的,但这并没有让她轻易省略掉工作步骤。
傅如熙按照操作规程,剪取了小块内裤,进行了血迹的预实验,结果是,阴性。
傅如熙很是惊讶,于是又剪了一块,还是阴性。
确证试验,依旧是阴性。
通俗点说,内裤上没血。
dna的结果,是内裤上黏附的分泌物的dna。
既然不是血,那这一大片红色又会是什么呢?
傅如熙连夜叫来了理化部门,对内裤上的红色斑迹进行了理化成分的分析。
结果是:甘油、酒精、甲醛、树胶、抗氧化剂、酸性大红等。
通俗点说,这和红墨水的成分一致。
所以,没有损伤,没有流血,更没有之前推测的月经初潮。
看似这对案件的办理并没有多少帮助,这个红墨水并不能帮助警方证明花花没有被性侵。
但随后出现的问题是比较大的。
红墨水是从哪里来的?
总不能是写作业不小心滴进内裤里的吧?
而且从对韦校长办公室的勘查记录来看,也没有红墨水,都是中性笔,现在哪还有人用红墨水?
难道,这是一起“碰瓷”案?
难道,是花花的母亲为了讹学校?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从对花花母亲的调查来看,她是一个比较成功的女企业家,有自己的企业,挣钱也不少。
能上得起这种私立中学的家庭,显然也不差碰瓷能骗来的那点钱。
或者,是花花自己动的坏心眼,想达到某种目的?
显然这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事情发生了这么久,即便是使用了化名“花花”,但还是有很多人可以对号入座的。
这对于一个刚刚步入青春期的少女来说,得不到任何好处,只有坏处。
那就是,这个校长得罪了谁?
显然这同样是不可能的,因为之前说了,调查了那么多人,都说韦氏忠是好人,并没有发现有社会矛盾的存在。
这就解释不通了。
解释不通也就罢了,事情并没有停止恶化。
在傅如熙和理化部门民警通宵检验的时候,韦氏忠居住地辖区派出所在半夜里接到了报警:韦校长跳楼自杀了。
傅如熙接到消息后,立即电话告知出勘现场的同事,希望他们打起十二分精神,防止有隐藏命案的发生,毕竟,韦氏忠有一个想陷害他的仇家的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那么用自杀的方式隐藏杀人行为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傅如熙多虑了。
经过现场勘查,韦氏忠是在自家阳台上坠楼的,现场是个封闭的现场,排除了其他人侵入的可能性;起跳点痕迹物证证明韦氏忠是自己搬了凳子,踩着凳子越过阳台栏杆而坠楼的;尸体上也没有可疑的附加伤;甚至,现场还有一封遗书和一部警方抵达时显示屏仍亮着的手机。
显示屏上显示的是关于此事的一条微博,在微博的热门评论里,尽是之前说的那些暴露韦氏忠身份的信息以及所谓的证据,而最新进入热门评论的,是暴露韦氏忠妻子、孩子详细信息的跟帖。
这就意味着,从明天天亮开始,韦氏忠躲去外地的妻子、孩子将会面临大批网民的言语攻击。
攻击自己还可以忍,但连累家人,这让本身就是个急性子的韦氏忠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遗书经过文件检验,确认是韦氏忠在自然状态下书写的,遗书的内容很多,总结成一句就是:“只有以死证清白。”
然而,校长的死并没有证明清白,因为第二天一早,他的妻子、孩子果然“如约”遭受到了攻击。
好在网警早已发现这个苗头,不得已地开始了删帖活动,同时政府也安排工作人员对韦氏忠的妻子、孩子进行心理疏导,确认他们信任韦氏忠是清白的决心。
不过网警、政府的工作量并不大,因为这个热点舆情可能是因为韦氏忠的死亡而迅速自动平息了。
不过,毕竟有一条人命丧在了网络暴力的手里,而且,这个事件、这一场网络暴力,又是谁策划的,还未可知。
究竟是不是花花和她的母亲策划了这次事件,是最先需要被确认的。
要查清这个问题,除了对花花母亲的经济条件、社会矛盾进行调查之外,还要搞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个十二岁的孩子,当时浑浑噩噩的状态究竟是不是真的,因为毕竟没有通过理化检验进行确认。
因为有当时花花离开校长楼的视频,视频上的她看起来并不像是装的,所以傅如熙所在的法医部门,又对当时妇科检查的录像进行了研究。
这一研究不要紧,还真是发现了问题。
在妇科医生对花花进行检查的视频中,傅如熙出于一名dna检验师敏锐的观察力,发现花花的臀部似乎有个黑点。
她对其会阴部的特写照片进行观察,果然确定花花的臀部上,有一个类似针眼结痂的痕迹。
这个发现,不仅仅是确认了花花可能被注射了致幻剂而导致意识模糊。
而且,细心的傅如熙发现,这个针眼是三角形的!
丈夫和儿子们都在守夜者组织里工作,傅如熙不可能不知道有个行踪诡异的、被守夜者追捕的嫌疑人喜欢用三角形的注射器针头。
所以,在傅如熙的建议下,案件交到了守夜者的手里。
“原来网络暴力是真的可以要命的!”
萧朗唏嘘道,“一帮看热闹的人,逼死了一个无辜的人,可怜,可悲。”
而萧望则冷静许多,他一直在埋头看卷,最后总结一句:“山魈作案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就不好说了。”
程子墨嚼着口香糖说,“和山魈有关的案子,看起来互相完全没有关联性啊。
她总不会今天杀个人、明天害个人,纯粹是为了自己的兴趣爱好吧?”
因为案件缺乏关联性,所以这个看起来类似三角形的针眼疤痕并不能说明什么。
萧望也不深究,接着说:“花花的口供有问题啊!”
“什么问题?”
凌漠好奇道。
“前后几次口供出奇地一致。”
萧望说,“甚至一字不差,就像是背下来的一样。
而且,你们想想,既然这事是真的,她当时处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还能记得那么多事情吗?
甚至连校长倒水、倒水的杯子是什么样子都记得?”
“按照常理来说,导致花花这种状态最可能的药物,是致幻剂。”
聂之轩说,“这种药物是有可能导致她在服药之后,对服药前后这一段时间的记忆出现缺失。”
“你的意思是去调查花花和她妈?”
萧朗说,“之前不是说她们有经济实力,一般不会去碰瓷么?
而且真的被致幻了的话,就可以排除她娘俩的嫌疑了。”
“我是这样想的。”
萧望说,“如果花花母亲一开始只是想讨个公道、查个事实,自己都没有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那么,为了面子,尤其是现在韦氏忠居然自杀了,她为了避责,必然会要求花花把证词咬死的。”
“明白了,所以需要我们去‘忽悠’花花,毕竟是个孩子嘛,要从她嘴里‘忽悠’出实话。”
萧朗点头道。
“解铃仍需系铃人,从她入手是唯一的办法。”
萧望合上了案卷。
“我去。”
萧朗呼的一声站了起来,随后又想了想,指着凌漠说,“我和凌漠一起去。”
“要去你一个人去。”
凌漠头也不抬。
“你们去的话,怎么开口呢?
直接问她有没有被性侵?”
萧望呵呵一笑。
萧朗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去自然是不合适的。
既然他去不合适,那么这个任务自然而然地就落在守夜者组织的两名女成员——程子墨和唐铛铛的身上。
叛逆的程子墨和害羞的唐铛铛,显然都不是询问当事人的最佳人选,可惜,除了她们,其他人都不合适。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试一试的。
一人为私、两人为公,去两个人是必须的;而且,不能当着花花母亲的面去询问,因为那样做,就丝毫没有用处了。
萧望提出了一点,根据刑事诉讼法的规定,询问未成年人,需要有监护人在场。
所以,依照法律,程子墨和唐铛铛此行的目的,并不是去获取口供,而是从孩子的嘴里问出可以顺藤摸瓜的线索。
然而,这两个不是最佳人选的人选,却完成了这个艰巨而重要的任务。
完成的方式,也是不可思议的。
守夜者组织牢牢抓住了花花母亲的作息时间,基本是早出晚归。
而此时的花花,已经放了寒假在家,这无疑给二人提供了询问的最佳时机。
花花是一个漂亮而且精明的女孩,在程子墨和唐铛铛亮明身份后,她邀请二人在家里的客厅坐了下来。
不过也就是坐了下来,肯定是有过准备的花花,在母亲不在场的时候,一言不发。
就算程子墨使出浑身解数,花花还是不说半个字,爱理不理地专心玩电脑游戏。
越是有所防备,越是有问题。
程子墨和唐铛铛都是这样想的,但却拿她没有办法。
“你玩的这是什么游戏啊?”
唐铛铛注意到花花正在玩的电脑游戏,总是在一个关卡无法通过,反反复复的已经十几次了。
“网游,瞎玩。”
花花又失败了一次。
“要不,让我试试?”
唐铛铛试探道。
花花疑惑地看了唐铛铛一眼,让开了电脑前的座位。
唐铛铛坐在了电脑前,立即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双手灵活地在键盘上舞蹈着,十几分钟后,唐铛铛对女孩说:“其实,我不会玩这个游戏,不过现在,我打赌你能玩通关。”
失望中带着疑惑的花花重新启动了游戏,果不其然,她顺利地通过了那个关卡,又顺利地通关了整个游戏。
一直在身边拽着即将暴走的程子墨的唐铛铛,默默地等到了她通关的那一刻。
“姐姐你真厉害。”
花花应该是比程子墨更早看透了门道,“你们真的想知道吗?
你们知道以后,不会和我妈妈说吗?”
希望之门打开了。
真相一旦决堤,很快就在花花的口中如洪水一般泛滥而出。
和萧望推断的情况差不多,花花隐瞒了一部分事实。
当天,花花把卷子送到校长办公室的时候,校长确实倒了杯水给她喝,并且和她聊了一会儿,这些供词都是真实的。
被隐瞒的,是后半部分。
根据花花讲述,她后来想起,聊完之后,她似乎离开了校长办公室,并且在走廊里遇见了一个阿姨,似乎是初二的年级主任,不过这一点她不能确认,因为那一段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但她清楚地记得,那个阿姨的额头上有一个圆形的小凹陷。
这一段隐瞒下来的证词,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并不简单。
因为这至少可以证明,花花顺利地离开了校长办公室,而且遇到了比校长更可疑的人,距离失忆点越近的人,就越可疑。
而且从这一段证词来看,校长真的可能是无辜的。
走出了花花家,程子墨第一时间向萧望进行了报告,并且向唐铛铛问了个问题:“她玩通关了游戏,就信任你了,你是怎么做到让她通关的?”
唐铛铛则害羞一笑:“你知道什么是外挂吗?”
一个临时做出来的外挂,征服了一个小女孩的心,获取了一个重要的线索,值得了。
可是,在她们返回守夜者组织的时候,希望似乎落空了。
因为根据第一时间的调查显示,初二年级的主任胡春丽当天并不在学校,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而且胡春丽和山魈,一个胖,一个瘦;一个方脸,一个瓜子脸;一个高颧骨,一个平颧骨;一个双下巴,一个尖下巴。
从花花的供述来看,这不像是山魈的本来面目。
“这就奇怪了,所谓的年级主任不在学校,而学校又是封闭式的,外人进不去,什么情况?”
萧朗打着哈哈,“不过山魈会易容啊。”
“有针对性的仿造容貌我是不信的。”
聂之轩说,“如果说她有可能可以改变容貌的话,那么有针对性地仿造容貌是科学不能解释的。
不然的话,人脸识别还有什么用?”
“花花说的是‘似乎’,她也不能确定。”
程子墨耸耸肩,说,“毕竟你说过,用药前后会有记忆缺失。”
“她还说了,那人额头有个小凹陷,那个年级主任有吗?”
唐铛铛补充道。
凌漠摇了摇头。
“凹陷?
酒窝吗?”
萧朗问。
这一问让聂之轩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你的酒窝长额头上啊?
这种特征用法医学术语说,是‘骨质凹陷’。
有的人天生会有小灶性的颅骨外板凹陷,有的人头部受过伤,也会留下凹陷的痕迹。
这种凹陷是骨骼决定的,不是酒窝那种软组织决定的。”
“你们记得美发店的视频吗?”
凌漠突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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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漠的记忆力真的不是吹的,即便是再不起眼的特征,也能够印在脑海里。
在当时发现山魈打工生存地点的时候,守夜者组织曾经调取了那个美发店的监控录像。
根据守夜者成员们分析,那个山魈,才是山魈的真实面目。
然而,因为她可以改变自己的面目,所以这个所谓的“真实面孔”似乎并没有多大用。
而成员们更多的注意力是集中在萧朗提取回来的那个鱼丸拉面盒子上的dna,毕竟,dna是一个不可变的要素。
因为没有引起重视,所以大家并没有注意到山魈究竟有什么面部特征,在大家看来,因为可变,所以无用。
而凌漠却依稀记得,那张山魈本来的面目上,似乎是有个“骨质凹陷”的。
毕竟美容店的视频量很大,记录了很多镜头,也有山魈经过摄像头前的镜头,所以在唐铛铛调取出近距离视频,并进行单帧截图后,大家都恍然大悟。
那个花花口中像是年级主任的“阿姨”,应该就是山魈!山魈又出来作案了!
这个发现大大激发了守夜者组织成员们的积极性,一个普通的网络热点案件,居然和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案件扯上了关系,看似已经断掉的线索,居然鬼使神差地又接上了!
而且很多不可思议的点也都解释通了:为什么花花会误认为是年级主任,为什么会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妇女出来在视频前哭诉自己的遭遇。
这一切都拜山魈的易容技术所赐。
可是,山魈为什么蛰伏三年多又要出来逼死韦氏忠呢?
韦氏忠不是号称与人为善、没有仇人吗?
那么山魈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看起来,这应该是案件的突破点。
可是萧望却没有选择把守夜者的兵力铺在调查动机上,这项工作他通过萧闻天布置给了南安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去做。
接下来,萧朗提议对年级主任进行调查,毕竟山魈可能是在模仿她。
为什么会模仿她,会不会是和她很熟呢?
但这个想法被萧望否决了,萧望觉得,如果是有针对性的模仿,一定会彻底栽赃,那就会找个当天在学校的人,这样就可以隐藏她的易容线索了。
而且,年级主任的办公室并不在校长楼里,这样也容易暴露现场。
加之聂之轩确认,有针对性地易容,是不科学的。
所以,萧望觉得,让花花觉得山魈像是年级主任,只是一个巧合。
最好的切入点,还是学校。
成员们最先来到了学校,对学校的周边环境进行了考察。
说老实话,这个封闭式的学校建得有点像牢房。
四周都有两米多高的高墙,为了防止学生夜间翻墙出校而造成安全问题,围墙上还架起了铁丝网,另外,四周都有完善的监控摄像探头直通保卫科的实时显示屏。
学校唯一的出口,就是带有保安室的校大门。
校长楼位于学校的角落,是一栋三层小楼。
这栋楼里,除了校长、副校长、办公室主任的办公室以外,还有校档案室和校史馆。
毕竟是校长室,所以这栋楼内外的监控是最少的。
看来看去,仅有的三台监控,都不能完全覆盖校长楼的出入口和走廊。
在对学校进行考察的时候,唐铛铛调取了校长楼附近的三台监控记录。
可惜,完全找不到任何可疑人员的影子。
当然,只要稍微瞄着一点,进入校长楼可以完全避开监控。
而从拍摄到花花进、出校长楼的角度看,正是一个没有监控的角落。
既然是一起蓄意诽谤的案件,那么嫌疑人山魈躲在这个角落里拍摄她进门,再跟进去迷晕花花,再先一步出门拍摄她出来就可以了,并没有操作难度,也不会被监控记录。
这条捷径行不通。
不过,好在学校真的封闭得很好。
如果说花花当时意识不清,会把易容了的山魈当成年级主任,那大门口看起来猴精的保安小哥,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既然学校是封闭式的,那么任何一个进入学校的陌生人,都必须经过保安小哥这一关。
这件事情闹得很大,但群众都不知道有“蓄意作案”这一情节。
大多数人,包括保安小哥都为校长被舆论逼死而唏嘘不已。
突然有警察来问事发当天有没有其他人进入,他顿时就精神了起来。
经过仔细回忆,保安小哥反映,当天确实进来过陌生人。
按照学校的条例,是不准陌生人进入的,可是这个陌生人说自己是来送文具的,而且她确实背着一个装满了文具的双肩包。
这很好理解,虽然是封闭式的学校,但是学校里的教职员工还是需要生活的。
学生们的日常生活用品、文具等,也都是依靠外界送进来的。
所以来送菜、送文具、收垃圾的人进出校也都是每天会发生的事。
而且,老师们电话订购这些用品,显然也不会事先通知保安。
不管有多封闭,这毕竟只是个学校,而不是监狱。
这一线索让成员们欣喜万分,他们立即调出了当时的校门口监控。
果真,一个穿着灰色卫衣和暗绿色长羽绒服的女人,在保安室门口和保安说着什么。
唐铛铛现场对视频进行了处理,把女人的面部图像放大。
显然,她又进行了易容,并不是美发店拍摄到的本来的样子,而且,乍一看去,确实很像花花口中的年级主任。
“胡春丽主任?”
保安小哥一听,立即否认道,“不不不,怎么会是胡主任?
我确定不是她。”
这就是熟人和生人的区别,即便面容确实有几分相似,但是身型、步态、声音、举止都是完全不同的,所以保安小哥可以一口否认,而花花只能含糊其辞。
山魈在特定的时间点进入,又在特定的时间点离开。
成员们基本已经确定了她的作案过程:随意易容,并以送文具的借口进入学校;在校长办公室附近蛰伏,直至花花独自一人进入;等花花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在走廊的隐蔽处对花花进行搭讪,趁其不备对其进行肌肉内注射致幻剂,导致花花暂时昏迷;昏迷后,山魈在花花内裤上滴上了红墨水,并潜伏在楼外,拍摄花花离开时的状态。
如果山魈真的对花花进行猥亵行为的话,恐怕校长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为什么没有进行进一步的动作,守夜者成员们的分析是,这个山魈还是有良知的,她的目标是韦氏忠,不想殃及其他人。
或者,她能体会到作为一个女性,真的被侵害后的感觉。
而且,在旅社老板被杀的现场,即便是房子已经被拆迁,她还会定期去烧纸祭祀。
这个动作,就说明了在她的内心里,良知还没有完全泯灭。
可是,分析出山魈是嫌疑人、分析出她的作案过程,似乎对案件的破获并没有多大的用处。
勘察完学校里的环境,并没有给成员们带来惊喜,案件的侦破工作仍处于僵局。
关键时候,唐铛铛又提出了意见。
唐铛铛说,有一种生意,叫作网络水军。
一个网络话题出现,即便非常吸引人眼球,如果没有大号转发或者幕后推手操纵,也是很难成为网络热点的。
有一种人,就是做这种生意的。
他们操纵了大批水军账号,对某一个话题进行转发和评论,操纵这个话题成为热门话题。
而一旦上了热门榜,就会被更多的人看到,包括那些吃饱了没事干,所谓正义的键盘侠。
从接手这个案子开始,唐铛铛就注意到了这个舆论热点的不正常。
大批量水军账号在话题初期进行推进,连转发评论的话都差不多。
然后在韦氏忠死亡后,热点又莫名其妙地平息了。
这说明这个话题一直被网络水军所操纵,达到目的后,话题就结束了。
于是,唐铛铛对初期进行推进的网络水军账号进行了分析,很多账号虽然使用了ip代理,但是依旧能够指向一家叫作南安市热潮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的网络公司。
在这个年代,网络水军之所以会在网络上横行霸道、操纵舆论,就是因为其隐蔽性。
因为很难获取犯罪证据,在疑罪从无的原则之下,难以对他们进行打击。
不过,网络水军推进一个事件,那是需要收钱的。
如果一切都像守夜者组织成员们推测的那样,那么在这个案子里,花钱买水军的,只有可能是山魈。
不管有没有结果,这是现在唯一还能被守夜者抓住的线索,所以不管怎么样,都要去这家公司看看。
热潮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的办公地点是在南安市财富广场写字楼里,这里是南安市最大的写字楼群,每栋写字楼的占地面积都很大。
但是这家公司的门脸倒是不大,只有三十多平方米,三四个人在里面办公。
萧望亮明了身份,对公司的情况进行了了解。
公司的工作时间似乎说明了他们并不是干多么正当的活。
他们每天午后开始上班,一直工作到午夜,而上午竟然不是工作时间。
干什么活,需要大晚上偷偷摸摸的?
萧望也不掩饰,直接向公司老板说明了来意。
“这怎么可能的啦?
我们是合法公司,做合法生意的啦。
什么网络水军?
我听都没有听过的啦。”
操着广东话的老板辩解道,“不信我可以公开我们的数据库给你看。
我的微博、微信都可以给你看啦,你看有没有人给我们打钱买水军啦。”
不出所料,这个公司老板自信有着隐蔽的手段,所以并不会承认。
尤其这是一个导致人死亡的案件,一旦承认,就等于把自己弄进牢里去了。
唐铛铛也是不客气,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对这家公司的服务器和账户进行了检查。
一无所获。
很显然,他们赚钱的手段藏得很深。
不过,这在萧望的眼里并不算是坏事。
萧望认为,很多人购买热门话题,或者购买水军的行为,会在网络上进行,因为他们不愿意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是这个网络公司老板如此自信没有留下网络痕迹,正是因为他们的交易根本就不会留下网络痕迹。
一个可以易容的人,与其在网上邀约,不如亲自前往。
萧望推断,在花花母亲周五晚上七点半发布微博之后,山魈就应该前往该公司,进行了交易。
写字楼里是有监控的,但是悬挂点太高,根本看不清进出的人的容貌,而且山魈还会易容。
虽然是晚间,但是一栋楼里几十家公司,加班的职员也是不少,如何判断谁才是山魈呢?
好在发帖距离事件发生的时间间隔不长,现在又是冬天,萧望判断,山魈既然敢来,自然是对这里并不设防,更不会更换衣物。
守夜者组织成员们,只需要在视频里等待那个穿着灰色卫衣和暗绿色长款羽绒服的女人出现就可以了。
在财富广场保安部的监控数据库办公室里,几名成员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里的视频影像。
时间跳到了周五晚上八点十分,萧朗突然跳了起来。
“来了!来了!看到了!”
萧朗大声叫道。
萧望做了个“嘘”的手势:“看她进来不重要,重要的是看她出去。”
成员们纷纷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山魈的离开。
半个多小时过去,山魈重新出现在了视频里。
她显得很轻松,在大门口四周看了看,然后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
“快,切换这个时间大门口的视频。”
萧望指着屏幕右上角的时间。
写字楼的外墙上装着一个监控摄像探头,可以覆盖楼前广场的全部范围。
山魈悠闲自得地穿过广场,来到广场边缘,在一排摆放整齐的共享单车旁站了一会儿,然后骑着一辆共享单车向东北方向离开了。
“走,我们去皮卡丘里。”
萧望兴奋得面颊通红。
皮卡丘里是守夜者组织专用的操作室,在那里,用守夜者组织的专享账号,可以调取南安市任何一个监控摄像探头的视频影像。
既然成员们已经知道了山魈的逃离方向,那么根据这条路线上的高清交警摄像探头,就可以找出山魈的逃离路线。
唐铛铛操纵着电脑,萧朗开着皮卡丘,引着万斤顶按照山魈逃离的路线一直前进,七弯八拐地开进了一条胡同。
视频显示,山魈就是在这里停下了共享单车,徒步走了进去。
可是,这是一大片居民区,山魈又是住在哪一间房呢?
萧望的脑子紧张地转动着,现在该怎么办?
是不是通知特警包围这个区域?
看起来这个办法并不好。
一来这片区域实在太大了,不来个几百人根本就无法包围,即便是包围了,又怎么找出山魈?
二来守夜者组织内部,不能排除有泄密的可能,如果特警被调来之前消息走漏,山魈就会轻易逃离。
三来是萧望追捕“幽灵骑士”的前车之鉴,如果“豁耳朵”也在暗中保护山魈的话,那他们的一举一动就真的可能打草惊蛇了。
问题是,现在怎么办?
“我们可能忽略了一个问题。”
凌漠打破了沉默,“共享单车是需要手机扫描二维码才能开锁的。”
“对啊!她和‘幽灵骑士’一样,是用诺基亚的。”
萧朗说,“按键机怎么扫描二维码?”
“诺基亚肯定是他们组织内部之间联络的专用手机。”
萧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而扫码用车的,肯定是山魈的另一部私自置办的智能机。
如果说诺基亚手机的号码和信号被他们进行了加密处理,避免被我们发现的话,那山魈的这部私自置办的智能机,一定是不设防的!”
说话间,唐铛铛已经调取了一路走来最清晰的一个视频截图。
截图里,穿着深绿色羽绒服的山魈骑着一辆编码为“019764”的黄色共享单车。
“查找当天使用这辆车的手机号码,我们就可以把山魈给定位出来了!”
看着越来越接近的谜底,萧朗的声音都发抖了。
* * *
(1)编者注:在《守夜者》第一部中,萧望调查到的三十一起婴儿被盗案,都发生在农历六月初八这一天。
(2)编者注:现在已经没有死刑立即执行之说了,所有的死刑必须由最高人民法院核准后才能执行。
(3)编者注:dna扩增仪,主要用于科研及临床、检案的基因扩增等功能。
(4)作者注:当然,这只是包括笔者在内的一部分人的想法,并未获得业内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