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沙盘惊魂
除非你有勇气到达看不到岸边的地方,否则你永远不可能跨越大洋。
——(意大利)哥伦布
1
“姥爷,我真的觉得是有疑点的,凌漠也这样觉得。”
萧朗说。
“是,没那么简单。”
凌漠点头道。
在守夜者组织的主官办公室里,傅元曼微微地靠在椅子上,对面端坐着衣着整齐的凌漠和萧朗。
“可是警方已经结案了。”
傅元曼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而且,从报告上来看,证据链是很完善的。”
“那……警方的报告是怎么写的?”
萧朗问。
傅元曼依旧是一脸微笑,翻看身边的文件夹,说:“警方首先是需要分析动机的。
曹允从小和曹刚相依为命,自己不惜出卖肉体来为曹刚换取学费,结果,曹刚被捕、被杀。
曹允连两个作为证人的大学生都要残忍杀害,为什么不会去杀直接杀死弟弟的‘幽灵骑士’呢?
而且这个‘幽灵骑士’用极其残忍的‘宫刑’和焚烧来处死了曹刚。
我想,这等于是把曹允的心给猛然踏碎吧?
对了,曹允杀死两名大学生的案子,你们觉得有问题吗?
她是一个很残暴的女人,这一点没问题吧?”
“没问题。”
萧朗坚定地点头,“杀害大学生那案子,已经证据确凿,毫无疑点了;曹允杀人不眨眼我也认可。
我甚至怀疑,曹允、曹刚的姑姑和姑父,都是被曹允下毒杀害的。
正是因为有了杀人经验,她之后作案才毫无顾忌。”
“那就好。”
傅元曼说,“动机是一切罪案的开端。
但仅仅有动机也只能是怀疑,可是警方认为这个动机被很多证据证实了。
比如,通过视频追踪,可以确定是曹允乘坐事发轿车制造车祸;黑车的两个驾驶员也都通过辨认照片确定是曹允策划了这一起车祸。”
“这个我也认可。”
凌漠点了点头。
“根据监控视频,曹允乘车进入医院后,便不见了踪迹。”
傅元曼说,“随后五分钟之内,‘幽灵骑士’被杀害。
从‘幽灵骑士’被杀的现场,你们提取到了一枚三角形的针眼和一处皮脂腺的痕迹。
通过dna检验,可以确定在针眼旁边留下这处痕迹证据的,就是之前杀死两名大学生的曹允。”
“嗯。”
萧朗说,“虽然医院监控看不清凶手的模样和身形,但是从凶手的眉眼看,那就是曹允。
而且,凌漠在更衣室里发现的被凶手换下来的针织外套,就是监控录像里显示的曹允穿着的那一件,这件衣服也经两名黑车司机辨认确认了。”
“是,这也是重要证据之一。”
傅元曼说,“在你们击毙曹允的现场,发现了大量在医院踩点的照片,发现了跟案发现场一模一样的带三角形针头的注射器。
无论从动机分析、视频证据、dna证据、其他物证,还是从人员口供来看,这个案子完全可以形成一个完整的证据链了。
而且,据我所知,在现场搏斗的时候,曹允好像也通过言语认罪了吧。”
“真正的思考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凌漠缓缓道来,“萧朗你还记得她说了什么吧?”
“那两个人是该死!你们不要对我赶尽杀绝!我没有收到消息,不然我和你们同归于尽!”
萧朗学着曹允的语气说道。
“嗯,一字不差。”
凌漠说,“她的这句话里,有两个信息,第一,她只杀了两个人,就是那两个大学生,而不是三个人;第二,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讯息。”
“嗯,你接着说。”
傅元曼并没有震惊的表情,而依旧一脸微笑。
“对啊对啊。”
萧朗说,“直到听见曹允的这一句话,我才基本确定,此事有蹊跷。
其实,最早的疑点,是凌漠告诉我,曹允在医院的行走路线有问题。
她从停车场出发,一路奔跑到员工通道,上二楼,换衣服,拿通行证,再进入icu,完成一系列机器电路的接线,注射导致‘幽灵骑士’死亡,再逃离,这整个过程只花费了五分钟,几乎是不可能的。
即便是对更衣室、通行证放置的位置都非常熟悉的人,也很难完成。”
“从照片看,白天的时候,她应该对医院进行了调查,甚至进行了演练,所以轻车熟路呢?”
傅元曼说。
凌漠点点头,说:“其实这只是其中一个疑点。
如果说您刚才说的诸多证据,都是证明曹允杀人的主要证据的话,那这些证据分别都有疑点。”
“愿闻其详。”
傅元曼说。
萧朗掰起手指头,抢着说:“这些疑点我也知道!先从物证上开始说,本案我们掌握的两项关键物证,就是针织外套和三角形针眼以及针眼附近的dna证据。
我们先说针织外套,它本身就是疑点重重的。
在提取回这件针织外套的时候,我们就立即把外套送去了我妈那里进行dna鉴定。
我们知道,在人经常穿着的外套上,很有可能在领口或者袖口上发现穿着人的dna。
可是我妈说,衣服上确定没有发现dna证据。
要么这件衣服是刚刚清洗过,要么本身就是新的。”
“对啊,穿着时间不长,完全可以解释啊。”
傅元曼说。
“可是如果曹允穿着这件衣服长途奔袭几十公里,不留下任何dna的概率确实很小。
当然这只是疑点的其中一部分。”
凌漠补充道,“我去医院看了看更衣室和内部员工通道的结构,通道和更衣室是相连的,非常顺路。
既然凶手逃离的路线显然也是走内部员工通道,因为这里没有监控,那么,她精心筹划刺杀事件,为什么却百密一疏忘记了关键的外套?
她完全可以换上外套离开,或者拿着外套离开,为什么要给警方留下比对影像的关键证据?
还有,现在是初冬,天气已经转冷,这件针织外套并不宽松,也不占地方,为什么凶手一定要脱下外套换护士服,而不是直接把护士服穿在外面?
我见医院的护士很多都是把护士服套在外面的,除非是穿着大衣、风衣之类的,会有个换装过程。”
“嗯,这个观点很有意思。”
傅元曼一脸微笑,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儿,说道。
“还有那个三角形的针眼。”
萧朗接着说,“针孔本身没有什么疑问,这很有可能是犯罪分子偶然间购买到的特征性的东西,并没有必然性。
但是,这个针眼的位置却非常奇怪。
我们知道,‘幽灵骑士’当时躺在icu里,为了输液方便,护士给他打开了静脉通道(1)并且留下了多头留置针(2)。
留置针的一头是海绵,也就是说,只要在留置针上扎毒针,海绵回缩的话,根本就不会看得出来有过注射的痕迹。
而凶手却在最最显眼的悬壶上扎针,恰恰针孔又是特别的,可以认定作为证据的,这不是傻吗?”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其实唯恐警方发现不了针孔,刻意留下了证据?”
傅元曼问,“那针眼附近的接触性痕迹呢?”
“这……”萧朗语塞。
凌漠接过话题,说:“这个留下来的dna证据就更奇怪了,我让程子墨看过,后来不放心,聂哥从禁闭室里出来之后,又让他看了一下,他俩的结论是一样的:这一处dna证据,并没有皮纹的痕迹。
也就是说,这不像是人体皮肤接触上去留下来的。
那么我们不得不去考虑,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把曹允的dna证据给拓上去的呢?
毕竟,这只是接触痕迹,而不是难以转移的指纹。”
“哦,针管内的成分虽然微量,但是还是比较复杂的。”
萧朗说,“聂哥会同市局正在检验。”
“还有口供。”
凌漠说。
萧朗抢着说:“对对对,还有口供。
据两名黑车司机说,曹允给了他们五万块钱,对吧?
这就奇怪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警方之前对曹允进行调查的时候,确定她赚的钱一方面给弟弟上学用,另一方面存在弟弟名下的一个账户里,而在曹允杀害两名大学生之后,警方就冻结了这笔资金。
那么,曹允的钱从哪里来?”
“可能并没有全部存在曹刚的名下呢?”
傅元曼说。
凌漠点点头,说:“是,这确实是一种可能性。
但警方前期就对曹允的经济状况进行了全面的调查,并没有发现她拥有其他账户。
而这个收入本来就不稳定的人,会未卜先知地在身边放着这么大一笔资金吗?
这并不正常。”
“这勉强也算是一个疑点。”
傅元曼说。
“这疑点不勉强好不好啊,姥爷!”
萧朗说,“那你看抓捕的时候。
抓捕的时候,我们在曹允的家里发现了很多医院的照片。
看起来,她是对医院进行了深入调查之后,才会那么轻车熟路的,这个从逻辑上可以说得通。
但是,姥爷你知道吗?
我们为了通过监控寻找曹允,甚至请来了程子墨的姐姐,才勉强找到一些零碎的截图和线索。
如果曹允之前就来医院踩过点,为什么我们没有获得更多的影像?
如果没有踩点,为什么会有照片?”
“会不会是她花钱雇人来踩点的?”
傅元曼说。
“好吧,你又要说这也勉强算是一个疑点。”
萧朗说,“但是,这些凌漠从曹允家的大火里抢救出来的照片,经过聂哥的判断,上面确定没有发现任何一枚指纹。
您觉得,一个凶手在家里研究犯罪过程的时候,还会戴着手套吗?”
“你的意思,这是有人戴着手套放上去嫁祸的?”
傅元曼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
凌漠认可道:“很有可能。
另外,曹允的家里,居然有‘重力炸弹’。
这是一个结构非常复杂的装置,您认为一个从初中开始就辍学的女人,有可能拥有这样的技能吗?”
“说不定后期经过培训呢?”
“好,就算是后期经过培训,但是她的这个炸弹设计得很是不合理。”
萧朗说,“过道里的承重板一旦承受60公斤以上的重力作用,就会启动连接的电子装置,这个电子装置会输送一股电流至卧室的衣柜里。
衣柜里的棉被下方盖着几个盛满汽油的塑料桶,一旦受到电流的热作用,就会发生燃爆,继而引燃棉被,造成全卧室的火灾。
卧室其他位置也藏有油桶,接着就会发生二次燃爆。
但这些破坏装置并没有累及过道和门口,我们看起来,就觉得这些装置是为了自毁或者自杀,而不是为了伤害警察。
我们在破门的时候,曹允正是藏在第一燃爆点——衣柜里,也就是说,只要我们一踏进过道,她会立即被烧死。
这种模式的装置,如果和曹允准备杀害子墨的行为,还有曹允那一段死得并不甘心的话语放在一起看,不是很矛盾吗?”
“一个看起来并不想现在就死的人,却制造了一个自杀自毁式的装置。”
傅元曼把手中的文件卷成一个纸筒,抵在下巴上说,“听你这么一分析,确实有问题。”
“我觉得,设置这个装置是为了让曹允死的同时,摧毁屋内所有的物证。”
萧朗见傅元曼似乎要被说服,顿时来了劲,“说到曹允是否具备专业知识,我还要补充一下。
杀死‘幽灵骑士’的一个关键环节是给生命监护仪接上伪信号,这个我都不会,曹允能会?”
“你不会的东西多了去了。”
傅元曼用手上的纸筒拍了一下萧朗的脑袋。
“萧朗说的这几点都很关键,现在看起来,警方确立的每个证据似乎都显得不是那么牢靠了。”
凌漠说,“而且,整个案子从宏观上看,也有很多疑点。”
“哦?
宏观?”
傅元曼的眼神中充满了满意和欣赏,“你倒是说说看,如何从宏观上判断。”
“总体来说,这个案子最大的疑点其实是……”凌漠故意停顿了一下,“从整体来看,凶手经过了精心的策划,知道医院的具体情况,知道特定地点一定会有超载的三轮车,事先准备充分,对自己家的改造也很高级,这一切可能都是为了躲避警方的追查。
可是,我们却并没有花费多大的力气就锁定了她,也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她。
精心策划,却易于被揭露,这并不是说我们的敌人有多蠢,而很有可能就是一招烟幕弹。”
“很好,你接着说。”
傅元曼把文件重新摊平。
“再就是我们之前的推断。”
凌漠说,“开始我们觉得有很多人协助凶手杀死‘幽灵骑士’,说明凶手的背后有一个我们并不掌握的神秘组织在作祟。
可是,破案以后,我们发现,这么多人,其实都是简单地被金钱利用和收买的,并没有所谓的神秘组织。”
“警方也是这么确定的。”
傅元曼说,“并没有所谓的组织,而是曹允的个人行为,是她自己为了报私仇而做出的一系列犯罪行为。”
“好,既然没有组织,那么配合‘幽灵骑士’用大货车撞击看守所外墙的是谁?
又是谁去看守所下水道的外口,从外面打开了防护栅栏?”
萧朗翻出了旧账,问道。
“那可能只是‘幽灵骑士’背后有组织。”
傅元曼说,“而曹允没有。”
“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因为我们不能忘记,‘幽灵骑士’的手心里,握着一个写有‘守夜者’字样的字条。”
凌漠说,“我不知道守夜者组织和‘幽灵骑士’有什么关系,但是至少说明杀害‘幽灵骑士’的人和守夜者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果认定曹允是凶手,那么如果曹允没有组织,又如何和我们的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是啊。”
萧朗插嘴道,“如果凶手是曹允,那么在‘幽灵骑士’手心里塞字条的这个行为,根本就是让人无法理解的嘛!”
“好,既然你们两个难得意见这么统一,现在你们大胆分析一下,你们认为真实的作案过程是什么样的?”
傅元曼说。
凌漠看了看萧朗,萧朗毫不客气地抢先说道:“我认为,杀害‘幽灵骑士’的,另有其人,而这个人的背后可能有一个组织,这个组织也有可能就是派员帮助‘幽灵骑士’越狱的组织,也是留下字条挑衅我们守夜者的组织。
但是,这个组织为什么要处决‘幽灵骑士’,现在我也摸不到头绪。
这个人从最开始策划杀害‘幽灵骑士’的行动,就已经想好了要把警方的视线引到在逃犯罪嫌疑人曹允的身上,因为曹允有杀死‘幽灵骑士’的现实动机。
他们配备了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准备好了大笔现金,让曹允穿着这件衣服雇佣黑车去撞击三轮车,然后伺机在医院制造混乱。
在轿车抵达医院后,曹允下车不是去杀人,而是直接去逃窜。
在医院二楼icu的凶手其实早已换装完毕,也把并没有穿着的针织外套放到了更衣室,甚至拿到了通行证,就等着混乱的发生。
这样就可以解释衣服和时间的疑点了。”
“嗯。”
傅元曼渐渐收起了笑容。
萧朗接着说:“凶手在进入icu后,熟练地接好线路,在最显眼的地方留下了注射毒物的针眼,并且把沾有曹允dna的载体接触到悬壶上,让证据坐实。
与此同时,另一拨人去曹允的住处进行了改造,布下了可以毁灭现场和杀死曹允的汽油桶,只要警察进入现场,曹允必然很快葬身火海,死无对证,还给人畏罪自杀的感觉。
因为大火是阶段性燃爆,所以在大火完全吞没现场之前,警察很有可能注意到照片和注射器,如果能有勇猛的警察,比如我,获取到这些证据,那就更加坐实了曹允杀人的嫌疑;即使没有救出这些证据,现有的证据也足以给曹允定罪。
当然,这个组织里更有人在曹允逃离的时候,给了她一柄长枪,指了一条可以被某一监控录像记录下背影的路线让她回家。
嗯,说不定,还告诉她,让她在家里等待一些她所期待的好消息。
如果我是凶手,我会用杀死‘幽灵骑士’的消息来诱惑她。
因此,曹允临死前说她等待的信息,自然就是‘幽灵骑士’成功被杀的信息。
但这个组织显然并没有打算让她知道这一信息,因为曹允只是一枚棋子。”
“既然曹允本身就有愿望去杀死‘幽灵骑士’,那为什么不让曹允直接去杀‘幽灵骑士’,而要这么煞费周章地嫁祸给曹允呢?”
傅元曼问。
“因为我们守夜者以及警方的严密把守,以曹允的能力根本就不具备杀死‘幽灵骑士’并全身而退的条件。”
凌漠说,“毕竟关于曹刚死亡和‘幽灵骑士’所有的线索和信息都是这个神秘组织透露给曹允的,他们当然不能让曹允活着进公安局。”
“很不错。”
傅元曼满意地点了点头,“最后一个问题。
既然你说的这个组织帮助了‘幽灵骑士’越狱,又为什么要杀了他?”
“因为‘幽灵骑士’进了我们手里,这个组织不想暴露,即便他们知道被枪击颈部,能活下来成为植物人都是幸运的,但他们也绝对不能冒这个险。”
萧朗说。
“既然不想暴露,不想和我们守夜者或者警方针锋相对,”傅元曼狡黠一笑,“那为什么会留下写着‘守夜者’字样的字条?
还有,医院icu的监控拍摄的凶手脸型、眉眼,看起来就是曹允啊,如果真正的凶手和有作案动机的替罪羊曹允本身长得就很相似,这是不是太巧合了?”
对傅元曼的问题,萧朗和凌漠并没有想好怎么回答,于是陷入了一阵沉默。
但是他们知道,只有这种推论,才能把现有的所有资料连接起来,才是最科学、最有依据的推论。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个神秘的组织究竟有什么目的,和守夜者组织又有什么渊源,但是他们内心暗自肯定的是,接下来的时间,他们要竭尽全力把这个神秘组织给挖掘出来。
虽然“幽灵骑士”案已经结案,警方也没有更多的证据去证明这个神秘的组织存在,毕竟“幽灵骑士”也有可能利用金钱收买别人协助越狱,但是萧朗和凌漠相信靠着他们守夜者队员们,一定可以解开这个谜团。
傅元曼没有逼着他们回答这个问题,甚至鼓励他们在完成日常任务的同时,可以进行相关的调查,这让他们十分振奋。
因为他们知道,傅元曼为人精明,正是因为赞同他们的观点,才会默许他们的行动。
振奋过后,萧朗对下一步工作倒是没了想法。
不过在凌漠看来,挖出这个神秘组织的关键,现在有一条线显得非常重要。
刚刚两人长篇大论说了接近一个小时,现在凌漠突然又恢复了冷漠脸。
他转脸看看萧朗,说:“你,可以回避一下吗?”
“回……回避?”
萧朗有些意外,“为什么要回避?
你有什么瞒着我?
哦,我知道了!你又在怀疑我哥是内鬼了对不对?”
“既然你猜到了,就不用回避了。”
凌漠转脸盯着傅元曼的双眼。
傅元曼和凌漠对视了十秒钟后,突然笑了起来,说:“哈哈,你这次又有什么依据呢?”
“这次不需要依据。”
凌漠说,“消失数月,偶有联系,组织内的机密不断泄露,以我的直觉判断,萧望可疑。”
萧朗咬着牙扬了扬拳头,说:“是不是又要打一架?”
“并不是因为我是他们的外公。”
傅元曼哈哈大笑,说,“我以我的人格担保,萧望并不是内鬼。
不过通过你们俩这次的表现,我和相信萧望一样相信你们俩。”
“嗯?”
萧朗冲上去抓住傅元曼的衣袖,说,“姥爷是不是知道我哥的下落?
是不是?”
傅元曼盯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许久,像是做了一个决定,他用手轻轻推开萧朗的手,说:“我只能告诉你们,萧望现在安全,正在执行秘密任务。
嗯,秘密等级,最高。”
“我就知道!”
萧朗狠狠地打了一个响指。
凌漠阴沉着脸,片刻后,说:“好,那是我多疑了。”
“很多事情,不要心急,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傅元曼站了起来,走到凌漠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现在不要想那么多。
守夜者有守夜者的职责、任务和行事规矩,慢慢地你们就知道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开会了!”
凌漠和萧朗点头出门,傅元曼面带微笑地把刚刚卷成纸筒的文件重新摊开,放在桌子上。
这是一份关于“南安市系列婴儿被盗案”的总体报告,是几个月前萧望总结出来的。
原本报告的后面附了所有丢失婴儿的基本材料,而现在,后面附着的只有其中一个被盗婴儿的材料。
材料里婴儿的生活照片被放大数倍,画面聚焦在他的左耳上。
这是一个耳朵患有先天性萎缩的婴儿,他的左耳只有右耳三分之一大小,剩下的部分像是一个u形的肉疙瘩挂在脑袋的左边。
报告的最后,还附着两张照片。
其中一张照片的背景是沈阳北站的广场,广场之上,有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的背影,虽然看不清眉目,但是依稀可以看见男人头部的左侧,并没有像右边那样有正常的耳朵轮廓。
接下来的一张照片,是男人头部照片的放大特写。
从这张照片可以看出,他的左耳是萎缩成一个u形肉疙瘩的。
照片上,男人的左耳被人用红笔圈了出来,并且在一旁写着“豁耳朵”三个字。
这三个字的字体,和总体报告上“是否可以向省厅、公安部报告,成立专门处置特大、疑难、涉密案件的行动小组?
集精英人才及警界资源为一体,高效工作,既可节约警力,又可攻坚克难”这句话的字体完全一致,是出于萧望之手。
2
经过三个月的筛选,守夜者组织的大会议室的第一排,整齐地坐着十一名剩下来的学员。
学员们在会前被叫入组织更衣室,每个人的柜子里,都放着一套整齐的99式春秋警用常服。
每个人根据资历的不同,也有不同的警衔。
另外,每个柜子里都有一个黑色的六角形徽章,徽章的中央写着“守夜者”三个金色的字。
穿上警服的十一个人知道自己已经被守夜者组织录取,各个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不一会儿,讲台后面的小门打开了,走出了依旧穿着二级警监制服的傅元曼。
傅元曼走上讲台,拿着一摞档案袋,目光如炬。
“我相信,”傅元曼说,“你们会是守夜者组织的骄傲。”
“部刑侦局是很谨慎的,在录用你们之前,对你们进行了充分的调查,并且调阅了你们在守夜者组织前三个月的培训成绩。”
傅元曼说,“我希望你们都要珍惜在守夜者的时光,认真完成组织上交与的任务。”
“坚决完成组织上交与的任务,守护万家灯火平安夜。”
声音虽然不是很整齐,但是很响亮。
傅元曼挥挥手让大家重新落座,说:“我再重申一下守夜者组织的结构。
我们的组织,人数会不断增长,但是总体按照大家的特长分为策划者、捕风者、读心者、伏击者、寻迹者和觅踪者六个专业类型。
前四种专业类型组成守夜者组织的狩猎小组;后两种专业类型组成守夜者组织的天眼小组。
目前,我们的组织对大众和普通警员保密,只执行特殊任务。
这些特殊任务,主要是指参与侦破现行的特大、疑难、有广泛社会影响的案件,或者按照组织要求侦破积压的悬案。
当然,今后我们组织会不会有新的定位,这需要上级的权衡。
在执行完特定任务后,我们将会把大家派遣到公安局最基层的科、所、队进行工作,在组织需要时,公布临时调令,调你们回到组织。”
傅元曼的语气坚定而有气势,说得台下十一个人群情振奋。
傅元曼接着说:“我们组织是公安部刑侦局下属机构,你们在座的各位,是警界精英,也是普通警员。
我们随时要以警察纪律约束自己,因为你们代表了我们的神圣组织;同时,我们守夜者组织也有更高的要求和标准,这些都写在《守夜者组织纪律》里发给了大家,请认真学习。
现在,我们有两件事情要做。”
听说居然不是直接被分配到科、所、队,而是又有任务,大家的情绪更加高涨了起来。
“第一件事情,我们进入守夜者组织是特批的,但是特批不是免试。”
傅元曼说,“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会对大家进行一个突击考核。
考核只有两个目的,第一,看看你们究竟具不具备留在守夜者组织的条件;第二,我们要根据你们的特长,对你们的岗位专业进行确定。
当然,确定你们的专业,也会结合你们的志愿。”
一听到要考试,萧朗立即耷拉下了脑袋。
“第二件事情,也很重要。”
傅元曼突然提高了声调,“全体起立。”
训练有素的十一名学员,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讲台上的led大屏幕突然亮了,出现了一枚金光闪闪的警徽。
“现在,请举起你们的右拳,和我一起进行入警宣誓。”
傅元曼说道。
成员们纷纷举起了自己的右拳,置于太阳穴旁。
“我宣誓:我志愿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坚决做到对党忠诚、服务人民、执法公正、纪律严明,矢志不渝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者、捍卫者,为维护社会大局稳定、促进社会公平正义、保障人民安居乐业而努力奋斗!”
虽然只有十余个人的声音,但却格外嘹亮,格外坚定,在守夜者组织的大会议室里久久回荡。
背对着十一人的傅元曼在念完誓词之后许久没有转过身来,他利用放下右拳的机会,偷偷用袖口擦了擦眼角,背对着成员们下令:“休息十分钟,大沙盘门口集合,解散。”
十一人陆续走出大会议室,面颊都因为振奋显得红扑扑的。
“萧朗你说,我们都成为守夜者正式成员了,望哥这么久到底去哪儿了?
望哥还能回到组织里来吗?”
看着其他兴奋的成员,唐铛铛却略微有些情绪低落。
萧朗安慰地一笑,低声说:“铛铛,我现在只能跟你保证,我哥很安全,总有一天,他会跟我们站在一起奋斗的!”
萧朗虽然平时不太靠谱,此时的许诺却显得如此郑重,唐铛铛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得到了什么信息,却也感到了一丝安心。
她抬头问萧朗:“那你呢?
三个月到了,你是准备留在守夜者了吗?”
萧朗一愣。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作为一个十几年来坚决不愿意当警察的人,他这次居然一马当先地参与了破案,又兴高采烈地穿上了合身的制服,更是顺畅流利地和大家一起朗诵了誓词。
要不是听说马上要考试,他还能更高兴一些。
发过誓了,是不是就不能打退堂鼓了?
唐铛铛的问题把萧朗拉回了现实当中,他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说:“暂时的,暂时的,这不是哥哥没回来嘛,没人照顾你哪行?”
“嘿嘿。”
唐铛铛莞尔一笑,说,“真希望现在就能看见望哥的身影,好久不见,我都快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
“嘿,你多看我两眼,然后想象一下,就是我哥了。”
萧朗觍着脸说。
“别贫了,先通过考核吧。”
唐铛铛说,“通不过考核,你还得脱了你的制服。”
守夜者组织的警体馆矗立在训练场的另一端,位于之前成员们经常进行战术训练的战术训练馆的后方。
从外形上来看,警体馆的外墙比战术训练馆更加老旧,但是占地面积却比战术训练馆大了不止两倍。
在此之前,因为长时间锁闭大门,对于守夜者组织的成员们来说,这个警体馆就是一个神秘的存在。
警体馆的大门打开之时,成员们知道,这个警体馆在这三个月内,也被精心地翻修过了,里面的设施一应俱全。
警体馆像是一个框架结构的巨大厂房,里面沿着四周墙壁建有一些类似休息室、茶歇室、监控室、考核室、机房和仓库之类的小隔间,但是,其主体的结构还是正中央超过八千平方米的开阔地带。
这么大的室内空间,不仅可以容纳学员在任何天气下进行训练,更让训练有了一定的私密性。
警体馆的屋顶大约有十米高,屋顶上有结构复杂的滑轨,滑轨上载有电动起重设备。
通过电脑编程,可以操纵这些起重设备迅速搭建出一个虚拟的外部环境,供成员们训练使用。
不仅如此,这套设备甚至可以在一个小时之内按照特定现场环境搭建出一个虚拟的现场,作为沙盘来使用。
所以傅元曼称呼这个警体馆为“大沙盘”。
此时大沙盘的地面上堆积着一些木料、钢材之类的东西,起重设备正在繁忙地工作着。
十一名成员列着队被傅元曼直接带进了一侧的休息室。
“现在都是高科技了,这些东西我也搞不懂,所以我请来了唐骏教授,来给你们讲解设备的使用情况。”
傅元曼说完,微笑着对身后的唐骏点头。
唐骏点头示意后,走到了队伍的前面,一手拎着一副类似于潜水眼镜的设备,另一手拎着遍布电线的马甲。
“这就是我们使用大沙盘所必须佩戴的设备。”
唐骏说,“请阿布上来,我来给大家做示范。”
阿布是十一名守夜者组织成员中擅长绘画的成员,在之前侦破“幽灵骑士”被杀案中,他根据监控录像,用画笔栩栩如生地画出了曹允的模样,这也让萧朗等人在第一眼看到曹允的时候,就确定了她的身份。
阿布是一个瘦弱的男孩,正因为这样,高大的唐骏在他身上试穿装备也就会显得容易许多,如果是让萧朗试穿,唐骏还得踮起脚尖。
“首先,我们穿上马甲后,要将马甲领口的金属贴片吸附在对应颈动脉皮肤的位置。”
唐骏说,“这个金属贴片会把你们在整个训练过程中的身体各项指标、指数实时传输回我们的系统。
另外,马甲腰部的这个红色按钮也要打开。
打开红色按钮,意味着这套系统会对你们整个训练过程进行立体录像。”
唐骏为阿布戴上眼镜,说:“眼镜戴上以后,需要将这个游离的电线插口插入马甲上接收仪的插口,这样,眼镜就和马甲联通了。
我们指挥中心往马甲上的接收仪上发布的讯息,会在眼镜里呈现出和现实不一样的景象,再结合我们搭建的虚拟沙盘,就完成了对现场进行虚拟再现的过程。
你们需要穿戴这一套装备,在虚拟的现场里完成你们应该去做的事情。”
戴着眼镜的阿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蛙人。
可能因为眼镜透光率有限,阿布不断地动着脑袋去调整角度,期待可以看到对面成员们的表情。
“现在,我们就来试一下。”
唐骏说完,用鼠标点击了一下电脑屏幕的某个地方。
“哎呀我去!”
阿布立即叫了起来。
“你们看,他的各项生命体征都在波动。
心率和血压都有所升高,肾上腺素也突然飙高。”
唐骏指了指电脑上的一个图谱,图谱里各种颜色的曲线正在不断变化和交叉。
“啊,这是什么!我最害怕马蜂了!能不能停一下?
停一下!”
阿布两只手不断地在眼前挥动,像是要赶走些什么。
成员们看见阿布滑稽的动作都忍俊不禁。
“真的这么逼真啊?”
唐铛铛面露难色,“每个人都要测试吗?”
萧朗听唐铛铛这么一说,立即从前仰后合的状态里镇定了下来,装出一副大哥哥的模样,拍了拍唐铛铛的肩膀,说:“真是笑死人了,这不就是vr眼镜吗?
你没玩过vr游戏吗?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更没什么可怕的好不好!”
唐骏显然是从笑声之中听见了萧朗的话,他点击停止了对阿布的“折磨”,说:“萧朗说得对,这就是公安部第一、第二研究所基于现有的vr技术,联合研制出的‘警用模拟沙盘系统’。
但是,这套系统无论是从操纵性、逼真度,还是实用性上来说,都比普通的vr游戏要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一会儿等场景搭建完毕,我们才能携带设备从这个房间出去,对虚拟场景的陌生,才能让训练更有效果。”
3
“那么,谁先来?”
唐骏微笑着举起了手里的装备。
“我先来,我先来。
你早说是这种考试啊!害得我虚惊一场!”
萧朗第一个冲上前去,一把抢过唐骏手里的装备。
继而,他又看了看缩在队伍后面的唐铛铛,说,“对了,这必须一个一个进吗?”
“那倒不必,你们可以自由组合。”
傅元曼笑着说,“主要是看你们进入现场后的第一反应是不是一名优秀侦查员应该具备的反应。”
“那我和铛铛一起。”
萧朗走到队伍里,一把抓住铛铛的手,一起举了起来。
“那我也一起吧。”
凌漠举了举手。
“嘿嘿嘿,你瞎凑什么热闹。”
萧朗把凌漠举起的手给拽了下来,小声对他说,“你下一批,下一批,二人世界你懂不懂?”
唐铛铛听见了萧朗和凌漠的对话,白了萧朗一眼,但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凌漠无奈地退了一步。
萧朗先帮助唐铛铛穿好了装备、戴好了眼镜,然后自己麻利地装备好,带着唐铛铛走到了沙盘的入口处。
“准备好了,姥爷,啊,不,组长。”
萧朗朗声说道。
沙盘入口的大门依旧紧闭着。
萧朗看了一眼唐铛铛,此时的vr眼镜还没有启动,正常透视情况下,萧朗看到唐铛铛紧张到身体都有点儿僵硬了,便嬉笑着说:“大小姐,有我在旁边,而且这都是游戏,怕啥?”
唐铛铛轻轻咳了一声,说:“谁说我害怕了,你才害怕呢。”
随即,唐铛铛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准备好了,组长。”
哗啦一声闷响,沙盘入口处的大门打开了。
两人的vr眼镜两旁突然亮起了两束强光,把入口通道照得雪亮。
与此同时,vr眼镜的镜片也开始映射出了影像,萧朗和唐铛铛知道,测试开始了。
只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个vr眼镜映射出的影像居然那么逼真,让他们瞬间感到身临其境了。
现场是一条高速公路,公路的两旁是并不高的山坡,显然,这是一座开山修葺的高速公路,其位置恰恰正是小山的咽喉处。
现场正下着倾盆大雨,从道路两侧的小树摇摆情况,可以看出风力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