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梁深试图掩盖自己的所作所为,他极力装出一副玩笑样说,“小周同学怎么这么不听话,现在这么晚还不睡觉。”
他笑道:“跑到我家门前鬼鬼祟祟做小偷呐?”
周谨本来想问的事情全部忘得干干净净。
“我今天放暑假第一天,”他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交代说,“年轻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周谨把手里的东西摇了摇,薯片在包装袋里哗哗轻响。
“我把好吃的分你一半,就当我一不小心听你秘密的补偿。”
“你妈妈呢?”梁深问他,“她不管你?”
“妈妈在看鬼片,”周谨说,“她说放假第一天不会太管着我。”
“哦,”梁深开始套话,“那你刚刚听见什么了?”
“我以为你睡了,准备把东西放你家门口来着。”周谨说,“就听见你在和一个人吵架。”
小同学真会说话,骂街说成吵架。
“那是医生哥哥和律师姐姐的爸爸吧,”周谨把梁深的可乐拿走,“他怎么这么晚还打电话来?”
“医生哥哥的爸爸脑子坏了,做什么事情都有点不符合常理。”梁深张嘴就是胡说八道。
好家伙,仗着人家不知道就在这里胡乱编派人。
“你回去吧,年轻人,”梁深看着表走到2点,“时间不早了,步入晚年的医生哥哥要睡觉了,我可没有假休息了。”
周谨转身抱起梁深的可乐就跑。
“医生哥哥,你肠胃不好不能喝可乐,”周谨坏笑,“我给你拿走了。”
梁深没拦他,只是站在门口打趣着。
“那你三更半夜还给医生哥哥送零食,助纣为虐。”
他拿起周谨刚刚晃着的薯片,绿色的包装显示着两个胃病伤患最后的倔强:青瓜味。
“很好,”梁深对着隔壁周谨家的门缝,“回去记得吃药。”
周谨:“没药我会来找你要的。”
暑假伊始,即将步入高三的几个可怜孩子天天约出去玩,生怕再少玩几次自己以后高三复习就会后悔一样。
周谨的成绩单发了下来,怎么说呢,周谨在这个普通班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好学生待遇。
“周谨妈妈,”他的班主任田冬显然十分高兴,她对着周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周谨这一次进步极大,已经逼近重点班的水平了,照这个势头下去,下学期能赶上最后一次分班。考大学就没问题了。”
这可比原来好多了,田冬原来带重点班,什么好成绩没见过,看周谨就像看自己家没用的小儿子似的,对唐晴雨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你们家孩子已经很努力了,这个成绩上好一点的大学够了,但肯定和我们班前几没法比。”
唐晴雨带着上个世纪的封建余孽思想,对她来说学习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就是看孩子努不努力。每个暑假她都巴不得周谨一直盯着下学期的课本,好像课本能看出花来。
所以原来周谨能不待在家就不待在家,只要把手机一拿起来,唐晴雨必定开始唠叨:“你怎么又开始看手机了,你看看人家梁深什么成绩,小时候一起长大的现在千差万别。”
以前还好,梁深家和他家隔得十万八千里,唐晴雨也就偶尔念叨念叨,高二的时候周谨转到千安市来,唐晴雨和梁淑就是斜对门,低头不见抬头见,梁深还和他一个班,唐晴雨一天到晚就看着周谨,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你看梁深,人家又是全年级第一,人家什么分你什么分,我和梁阿姨一起长大的交情,你就这么让我在她面前丢脸?”
“妈,”周谨破罐子破摔,“人家梁深就那么聪明,就是可以拿第一,你儿子天生智商就没人家高,咱们要认命的好吗?”
“认什么命?”唐晴雨说,“你原来在初中也是全年级数一数二的,我看你就是不愿意学,学好了肯定和梁深不差多少。”
唐晴雨似乎根本就不清楚学习到底是什么样的煎熬,她小时候没正经上过学,从来都没意识到学习不像她的工作,只要踏实做就能做好。
人和人之间笼统上说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然而学习并非绝对公平,抛开人和人本身智商的区别不谈,一部分人从小就有父母斥巨资上最好的学校,初中就能学到高三的课程,一部分人上的学校本身资源就不好,加上家里没有钱补课,只好傍在学校发的练习册上,试图拿那些出身寒门的农村儿童来说服自己。
然而农村儿童千千万,多少年才出来一个苦状元,媒体新闻报道一番,全部忽略这个基数,哪里知道状元之下多少人,多少政策多少苦。
唐晴雨就不知道,她就知道唠唠叨叨。
周谨有段时间就很讨厌唐晴雨这样子,经常放学就跑出去和梁深一起瞎闹,反正就是不写作业,想气气唐晴雨。
结果梁深和他玩了四周多,成绩一点没下降,唐晴雨这才知道有些差距根本就不是努力就能补上的。
“我们虽然不能和梁深比,”唐晴雨放下一摞书,全都是下学期要学的东西,“但是我们可以和第二比。”
暑假泡汤的周谨看着她,一脸麻木。
“木熹我知道,她妈妈在家长会上说了,”唐晴雨得意洋洋地看着周谨,“她小时候就不聪明,干什么都木木的跟不上其他人,她妈妈说她每次在假期都提前学,这才考到年级第二去。”
周谨看了她一眼,十分无奈地说:“那她妈妈应该没告诉你,木熹家光补课一个月都要花几万块,木熹假期提前学,是上的补课班,木熹暑假上课几乎和平时时间没区别,唯一的区别是她连双休假都没了,我们怎么约她玩她都没有时间。”
唐晴雨的确没有听过这些话,她的手放在书本上,一时语塞。
“你就是嫌弃我没给你花钱补课吧,”唐晴雨说话带上了一丝哭腔,“现在这么说就是我的不对了?行,我现在就给你补,你想补什么去补啊,去啊!”
周谨叹气,他不喜欢和唐晴雨聊学习问题,就是不想唐晴雨这样。
唐晴雨一个人打拼,学历不高,又想时刻照顾着周谨,工作就只能找那种工资较低的苦力活,工资应付了日常开销,根本就没有钱再承担坐地起价、花样繁杂的补课班。为此她一直很内疚,周谨不希望她太自责,对这类事情一直不闻不问,奈何实在是防不住。
“我不想补,”周谨说,“我就是不想学,我现在去学好吗?”
周谨不喜欢这样的相处模式,他没做错什么事情,为什么要一昧退让?
但后来他懂事了,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她是我妈,一个人把我带到这么大,为我放弃了那么多,我不该这么对她。
周谨这么告诫自己。
她是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