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莫名觉得有些心虚。
团支书抬手冲他打了个招呼。
刚想进一步解释情况,顺便请求一下帮助,在近前站定的朗同学,就已经把我这落汤鸡似的狼狈样,从头到脚瞟了一遍,抬手就把黑色薄外套的拉链一把拉了下来。
团支书赶紧伸手过去,帮他撑着手里的伞,好容他腾出手来,利落地脱下外套。
配合的还挺默契。
他那时在男生里,也算是个名人。
个子高,性子独,大一入学不到一个月,就从宿舍里搬出来,在老教工家属楼里租了房子自立门户。
男生们正是万事都容易想歪的年纪,纷纷猜测他是不是有个女朋友,为了逍遥快活,才这么早脱离群众的。
可事实证明,这位仁兄虽然长得帅,身板好,可个性也足够独,脸也足够冷,压根就是单身一枚。
……和那些可望而不可得的单身狗们似乎还不大一样。
如此特立独行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同学,忽然出现,又忽然出手相助,团支书同学也有几分出乎意外。
意外之余,还不忘代表我方阵营表示感谢:“幸好遇见你了,真是谢谢。”
朗同学倒是一副淡然受之的样子:“我也是出来吃个饭,没想到能遇见。”
说着,一抬手递过外套,后半句话,就随着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我只有硬着头皮,微笑道谢的份儿。
顺带伸手接过外套,借着还裹在其间的体温,拎起来披在身上。
团支书递回了朗同学的伞,又过来帮我拿怀里的书包。
朗同学却快他一步,单手拎起我怀里半空的背包,朝我一抬下巴,示意我赶紧把外套穿好。
我快手快脚地把两只胳膊伸进袖子,抖一抖领口,把前襟一左一右裹在身前。
不出意料的,全然像是裹了一件中长款的风衣上身,一件顶两件的好用。
我把手腕抬到眼前,顺着胳膊,往上撸了撸袖子,才有接过朗同学手里的书包,针对此事又向他道了一次谢。
朗同学矜持地点了下头,又看看一旁的团支书,和我俩头顶上的那把伞,没太多言语,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留下我和团支书站在原地,目送了他的背影好一会儿。
我站在团支书身后半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耸起肩,低头嗅了嗅这外套领子上,还带着一点体温的洗衣粉的味道。
干净又好闻。
团支书同学一直把我送到寝室楼下,还挺不好意思的,怪自己照顾不周,害得我遭遇如此尴尬。
我连连摆手,说着“没事没事”,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要怎么把这外套还给朗同学。
一个星期里,两个人的课表上有几次重叠,这个学期开始不久,就已经被我摸得一清二楚。
过了眼前的周末,周一下午第一节的法制史,就是半个年级都堆在了一起的专业课。
我还特意把那件外套用手洗过,一杆子撑了,晾在宿舍的走廊上。
小乔她们原本还疑神疑鬼来着,可问清了这外套的来历,竟全都自动忽略了朗同学这一节,转而关心起团支书在我这儿的可能性。
毫不自知的剑走偏锋。
直到周一的法制史课小课间,习惯了独坐后排的朗同学,旁若无人地穿过短暂热闹的大教室,走到前排的我跟前站定。
也不顾一路缭绕在他身周的同学们的视线,朝我扯了下嘴角,张口就是一句:“我的外套呢?”
那语气,像是我们俩已经熟得不需要见外的开场白,直接开门见山,谈正事就好。
而他的正事,一说出口,就自带了一种引人遐想的暧昧味道。
一半的教室,瞬间就安静了。
另外的一半,也在我闷声低头从书包里往外扯外套的时间里,悄没声儿地安静下来了。
我假装没看见身边小乔们“啊这是什么神仙剧情”的吃瓜眼神,愣是梗着脖子把自己的那一半戏份忠于职守地演到最后。
我抬起手,把原本已经折好又被我扯乱了的外套,递到朗同学眼前:“我已经洗过了……那天谢了啊。”
朗同学依旧一副惜字如金的样子,接过外套,淡淡笑了下,点头嗯一声,就算是把我这个搭档的戏接下了。
末了,转身就走,和来时一样旁若无人,安静潇洒。
留下我一个人陷入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之中,被知情的不知情的同学们,浮想联翩地狂轰滥炸了好几天。
直到我闭着眼睛都能把那天的事三两句话讲个大概,最后还不忘配上一句“不信你们可以去问团支书”。
究竟有没有人真的无聊到去找团支书求证,我不知道,可大家终于还是在期末复习的忙乱中,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我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后来的后来,我还是跟朗同学提起过那天的事,问他当众要走外套的举动是不是故意的。
我没提团支书,却拿女生们的关注调侃他:“你不知道,你那一下在女生里掉了多少人气。”
他也不正面答我,只挑着眉笑说:“那不是刚好,咱们两个都省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