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慈一瞬间明白了罗敬今日为何要出现在这里,做一些无用之功。
他是在为进攻的燕国大军打掩护,拖延时间!
虽然大楚的政事没了他们二人,仍然能正常运转下去,但总归会比他们在的时候有那么一丝丝的迟延。
燕国等的就是这一丝丝迟延争取来的机会!
节节败退、似有内奸……燕国的细作已经渗透到这种地步了么?
她看着脸上难掩失措的春衣,大脑飞速运转,就在此时,身后猛然一凉。
“夫人!”
春衣失声惊叫。
君慈咬紧了牙关,从腰带内侧抽出岁华簪向后狠狠一刺!
“噗嗤”一声轻响,利器入体。
她没有等待,接着抽出谢霜身侧的长剑,阴沉的天色下剑身反射的光芒却仿佛能灼伤人眼,看都不看便往身后刺去。
鲜血四溅,温热的血液顺着剑尖下滑至手背,而她眉眼冷厉,甚至不愿回头看那人一眼:“滚。”
罗敬似乎早就料到她的反应,完全不在乎身上的伤口,他身体微倾,并没有攻击的意思,淡淡道:“公主殿下,来日再见。”
随后他轻飘飘地拔出身上的长剑,转身飞远。
长剑和岁华簪同时掉落在地,血迹染了一地。
谁料刚飞到院墙之上,一支铁箭“嗖”地一声刺破虚空,正中罗敬的后背中心!
他像一只逃不出天罗地网的鸟雀,径直从墙头坠下。
庄桥几人立刻冲到墙根把罗敬拿下。
君慈和苏唯神情讶异地看向铁箭射来的方向,只见对面的墙头有人一跃而上,跳到院中,他手里还拿着一柄长弓。
少年一身便服,像是普通富贵人家身姿矫健的小少爷,他笑得腼腆,一面疾步走向这边,一面道:“阿姐,你没事吧?”
竟然是君绥!
君慈微微一愣,短时间内过多的信息量让她刚刚恢复的大脑运转不过来,她紧了紧握住谢霜手臂的手,只问:“阿绥,你怎么来了?”
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殿内,受“玄戈”最最精锐的那部分人的重重保护么?
苏唯比她先反应过来,走到她和谢霜身边搭上了谢霜的手腕,判断脉象,顺手点了他几个穴道。
墙边的罗敬盯着穿透身体的铁箭,满脸不可置信,看向对面,“你……”
听到他的话,君绥冷着脸道:“朕的射术是阿姐亲手所教,想跑,没门。”
话罢他又看向君慈,脸色柔和下来。他临近及冠,身形容貌和气质每日都在渐渐脱离少年的稚气,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君王:“我看国师出宫了,想来事情该到了结的时候了,我有些担心你,就跟过来看看。”
在自己姐姐面前,他还是习惯自称为“我”。
上次西郊围猎场上,他亲眼看着君慈在自己近在咫尺的地方被罗敬刺杀,看到她倒下去的那一瞬间,他仿佛整个世界都坍塌了,分明没受一点点伤,却也重病不起,整个人昏沉得像是失去了魂魄,空留躯体在世间。
如果不是国师告诉他君慈还活着,他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缓过劲儿来。
原来他只是能察觉所有人最细微的情绪,自那以后,他好像就开了窍似的,看人看事都准得像是会算命,能感觉到时局中的一点点风吹草动,并从中得到更深层的各方讯息。
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的直觉准得都可以接替国师这个职位,去当大仙给人算命了。
虽然国师平日里做的并不跟百姓想的那样是算命的活计。
预料到和君慈进行最后一局的人会是罗敬,他很不放心,便偷偷出来,在“玄戈”中人的保护之下,一直埋伏在院墙之外。
这一局,作为君慈一方深藏在暗处的一股势力,他在最后关头射中了即将逃跑的罗敬,便是彻彻底底的成功了。
君慈点点头,看了看怀里因为苏唯点穴而陷入昏迷的谢霜,抬头说:“边境有变,你先……”
“我知道,阿姐,”君绥走到她身侧,蹲下身,他眼神清澈而又坚定,说出的话也有一种足以让人信服的力量:“两个月前我病好后,就发现边境有异动,所以提前做了布置。是我让任将军假意撤退的。”
“燕国的精锐,要全军覆没了。”
年轻的君王话语坚定,意气风发。
君慈愣了片刻,笑道:“好,好。”
下了很久的小雨终于停了,乌云散开,温暖的日光照耀着整个京城。
天晴了。
三日后,果然如君绥所言,任将军发起进攻,深入大楚边境的燕国精锐部队被重创,几乎全军覆没。
听到这个消息时,君慈正在谢府,他们的卧房内,床榻边,守着躺在床上的谢霜。
苏唯试了几种办法,终于把蛊毒慢慢拔除,只是她说,短期内谢霜身体还是会被蛊毒影响,出现各种各样无法预料的后遗症。
但好在,只是短期内,最多仔细疗养半年,便会全部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