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不可置信越茫然无措,君慈便越要皱着眉睁大双眼,她模糊的视线聚焦在那一抹黑色的人影上,竭力想看清那人的模样。
她强忍脑中的眩晕,心中有一万句话想说,到了嘴边又被压下。
事到如今,好像问什么都显得可笑。
问谢霜的心上人到底是谁?
问谢霜为何要收集她的剑和簪子?
问谢霜到底把她当作什么?
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她终于看清谢霜的脸,心底翻涌而来的陌生感将她淹没。
真的好陌生,好像从没认识过这个人一样。
那些年在师父座下同修的少年时光,没有隔阂、没有针锋相对、也没有欺骗的无忧无虑的日子,久远地仿佛一场上辈子的美好幻梦。
她还记得从前,谢霜虽然跟现在一样沉默寡言,一脸高冷,却会在她生辰时送上他学做的长寿面;会在她被其他兄弟姐妹冷嘲热讽的时候站在她身前帮忙震慑;会在她在树下看书不小心睡着时帮她披上外衣。
初见时,少年谢霜就站在缥缈洲那棵柳树下,身姿挺拔,像抽条的竹节,他怀中抱着剑,束起的长发随风飘扬,一派少年剑客的潇洒冷意。
数年前的景象,少年人与成年人的身影重合在一起,君慈却逐渐认不出后者的模样。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变成这样陌生的脸。
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
周身的温度似乎骤然降低,从初秋变成腊月寒冬。
好冷啊。
君慈忍不住想屈起双臂环抱住自己,好取得一丝丝的暖意。
但是面对谢霜,她不愿意展露一丝一毫的脆弱,便强忍着没有那样做。
原来西郊围猎场上第一个冲上来的人是谢霜,昆玉殿夜晚垂泪的人也是他。
从少年到青年,从缥缈洲走向朝堂,从朝堂步入婚姻,兜兜转转,都是他。
她这辈子,竟都栽在了一个人的手上。
有情皆输,她已经失去优势,不能再暴露弱点了。
僵持片刻,君慈恍惚听到谢霜在叫她。
他的语气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区别,亲昵中带着宠溺,仿佛这不是在地下密室,而是在卧房,正准备唤她入寝一样平常。
谢霜说:“阿雪。”
“……”
君慈沉默良久,遥遥望向他如同深潭的双目:“你叫的,到底是谁?”
“是你,”谢霜看到桌上的岁华簪和地上的净心剑,便知道君慈什么都知道了,他说:“一直都是你。”
初次动心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把这样只能藏在心中的话说出口。
如今上天给了他机会,他便不想再隐忍下去了。
他已经不想永远面对着满室不能描摹出容颜的画像和偷偷留下的两件遗物,他想拥她入怀,把遥不可及不可捉摸的月光捧在手心。
对面的女子长发凌乱,发饰掉在他脚边不远处的地方,衣物四处都透出血色,像是受伤了,脸色也极为难看,额头上还渗着冷汗,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便要向后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