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后园。
池上小亭内,谢霜坐在石凳上,品了一口面前的祁门红茶。
陆府主人陆端平站在亭边,手中拿着鱼食,望着池中聚成一团的红色锦鲤,时不时洒下一点鱼食,看锦鲤们甩着尾巴哄抢,把清澈见底的池水甩出一道道波纹。
他装扮随意,头发束得歪歪斜斜,衣服也不好好穿,露出大片胸膛,那张脸却生得端正,一看就觉得定是一心为国的忠直之臣。
“稀客呀……谢相很久没来我陆府了,”他喂完手里的鱼食,拍拍手,转身饶有兴致地问:“不知这次前来有何要事啊?”
眼前这个一个字能说完绝不多说半句话的闷葫芦,竟然时隔许久主动登门,着实让人好奇。
谢霜也不绕弯子,放下茶盏开门见山道:“我夫人听闻你府上过几日有赏莲会,心中好奇。”
陆端平倒吸一口凉气,随后不由自主地鼓起了掌,“啧啧啧,了不得啊了不得,你终于铁树开花了?我还以为你娶李家嫡女,是因为悲伤过度昏头了,没想到你竟然是认真的?!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然也有为心上人低下身段的一天,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要贡献给大楚准备打光棍到底了呢。”
就知道他不会说出什么好话,谢霜凉凉地睨了陆端平一眼。
“诶丞相大人,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啊,”陆端平退后一步,摆手道:“不就是想来赏花么,好说好说,我跟夫人说一声,让她邀请你家夫人来就是了。”
“你家夫人”四个字很好地取悦了谢霜,压住唇角的笑意端起茶杯轻抿。
他本来对食物和饮品就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只是因为君慈,才喜欢上她爱喝的祁门红茶。
陆端平隐约知道几分,但是从未明说。
所以他娶名为李听雪实际上是君慈的李家嫡女时,陆端平是不解且反对的,对方认为他是悲伤过度,想随便找个女子发泄感情。
他自然不可能把实情告诉陆端平,对方肯定也不会相信这种借尸还魂重生的匪夷所思的事情,便没有过多解释。
看到谢霜嘴角那抹并不明显的笑容,陆端平一边“啧啧”一边摸了摸下巴。
看来谢夫人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才能摆平谢霜这个脾气不好又面瘫的闷葫芦,让他心甘情愿来自己家要一份请帖。
他和谢霜是同年进士,一同入朝为官,也算是君子之交,只不过人生计划完全不同,所以走了两条路。
从认识开始,谢霜就是一副天塌下来都面不改色的样子,无论是穷凶极恶的杀人凶手,还是表面随和温润实际虚伪狠辣的同僚,都无法让他动容。
除了那个人。
那个大楚开国以来第一个主宰朝堂的奇女子。
她能惹谢霜生气,能牵动他的情绪,更能让他这个石头人有了喜好,走到哪里都喜欢喝一盏祁门红茶。
也许这是唯一一个他和她相近的机会。
无论是朝堂纷争还是身份使然,他们都相隔着无法逾越的天堑。
陆端平以为,一个不嫁、一个不娶,两人会这样持续一辈子,未曾想天妒红颜,让那般容貌才情能力都令人仰望的女子在最好的年华便香消玉殒。
而谢霜竟然在处理完丧事后做了一个堪称不可思议的决定。
陆端平和自己夫人是青梅竹马,婚后感情甚笃,根本不理解谢霜为何要这么做,只是他的劝阻并没有用。
还以为谢霜和李家嫡女最终会因为这段草率的婚事成为一对痴男怨女,没想到……感觉他们相处的还不错?
他一定要见见那个奇女子!
在家的君慈等了半晌,终于等到谢霜回来。
也不知他去陆府跟陆端平说了什么,总之,事情是成了。
告诉君慈这个消息后,他便去书房忙政事了。
望着他远去的挺拔身影,君慈慢慢走回了卧房中。她倒是想要献殷勤地跟去书房帮忙,不过谢霜处理的事务都是军机政要,她现在不傻了,自然是看不得的。
虽然她本身并不想看。
前几年她看的奏折已经够多,这辈子都不想再看了。
现下只剩让师父在三日后赴约这一件事了。
君慈靠坐在软榻上,“小芷,帮我拿盘葡萄来吧。”
小芷应声出门。
她也知道,春衣来到君慈身边后,君慈明显更器重对方,有很多要紧的话都是避开她讲的。
作为从小照顾大小姐的人,她心里说不生怨是不可能的。
但大小姐是她的救命恩人,若不是当初大小姐看她快要饿死了,向老爷讨了她到身边,她恐怕早就饿死冻死在京城的街头。
她只是一个侍女,摆正自己的位置后,心中便顿时宽慰起来。
小姐有小姐的决定,她只需要遵从便好。
屋内,君慈懒懒地翻开话本,“联系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