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后的半年里,李雍一直在给李听雪相看夫婿,她须得每日都乖乖待在家中,赵平主动上门后,更是日日与他相处,让刘管家死活没找到机会除掉她。
就这般一直拖到她落水、苏醒又匆忙出嫁,才有机会动手。
不用君慈吩咐,玄戈的人自会跟上那个长得像燕人的年轻男子。
说起来,自从弟弟登基,远在北方的燕国便一直虎视眈眈,只是大楚到底兵强马壮,又有一干衷心的朝臣稳住局面,才没有发作,如今她这个长公主逝世,皇帝又未及弱冠,他们定然会有所动作。
三百五十年之前,这天下本是大燕皇朝,因内忧外患而四分五裂,皇室一支逃到北方重建燕国,南方有个楚国也逐渐强大,那便是如今大楚的先祖。
后来两个国家把周围小国相继灭掉,双王并立,延续两百多年。直到七十年前楚国日益强大,将燕国完全吞并。燕国皇室一支再次延续老祖宗的做法,向北出逃,逃到关外建立了新的燕国,但势力已不足为惧。
按照大楚的计划,那关外的燕国应当在她弟弟君绥这一代被彻底消灭。
虽然不做长公主了,可君慈仍然免不了在心中担忧国事和弟弟,好在还有十几日便到玄真观祈福的日子了。
她心中微微叹气,褪下外衣上床躺下,小芷拉下床帐吹灭蜡烛便出门了。
谢霜这些日子忙着外出祈福的里里外外的事,每日在书房忙到三更半夜才会回到卧房睡下,晨起天未凉便又要去上朝,君慈看着都觉得累。
以前她和谢霜一样忙,倒不会这么觉得,但一像现在这般闲下来,便觉得这丞相和长公主该做的事是如此沉重和劳累。
可往日忙碌地连充足的睡眠都无法保证的人,一旦闲下来,便会控制不住地多想。
君慈只不过在这深宅大院待了不过半月,便时常想些从前从不会想也不必要想的东西,譬如难以猜度的谢霜,他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若是真心,又有几分;或是想起以前他们在苏唯座下修习的那段算是无忧无虑的命运;又想这反复无常的命运,让她和弟弟这样从出生起就片刻都未曾享受过皇室待遇、最不被看重的两个人,在尚未长大的年纪,被迫承受整个国家的重担。
若不是她那天生要强的大哥哥和二哥哥为了争夺皇位,把其他兄弟祸害得死的死残的残贬的贬,最后两败俱伤全都一命呜呼,生前争皇位死后也要一起走黄泉路,这皇位还轮不到她弟弟来做。
她算是有些理解那些深宅妇人们了,整日关在家里,接触的人和事都极为单调乏味,天长日久,可不是就要争风吃醋勾心斗角了。
不知过去多久,君慈后腰一热,她猛地扭头,对上谢霜略微疲惫的脸,对方倒有些意外:“怎地还没睡?还是肚子疼?”
“不是,”君慈随便扯了个借口:“晚上吃多了,有点撑。”
身后的谢霜似乎是相信了,放心地躺下,只是靠得很近,君慈暴露在外的后颈都能感觉到对方平稳的呼吸。
她有些不适,想挪远些,稍微动了动,便被一只手轻轻揽住,往后带了带。
君慈后背几乎贴在谢霜的胸膛,腰上放着对方滚烫的手,以一个小鸟依人的姿势落在谢霜的掌控之中。
她身体有些僵硬,前几日她和谢霜亲近,不过是对方在帮她捂暖肚子,而现在她并没有腹痛的情况和需要热源的需求。
严格意义上,这是婚后她和谢霜第一次不带任何目的的亲近。
大婚那日她喝醉了,后面手臂轻微脱臼,涂药养伤,等好全了,又是月信来访,导致寻常夫妻该做的事情,她和谢霜一样都还没做。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让她不得不严肃地思考接下来该如何避过那种事。
不过谢霜应该会一直忙到祈福结束回宫,那时她应该已经脱身。
君慈提起来的心稍稍放下。
左右她月信还没结束,谢霜不会更进一步了。
接着她装傻充愣道:“你怎么了?”
身后谢霜的胸膛随着说话的声音微微震动:“有点累。抱一会儿。”
这还是君慈第一次听到谢霜说累。
年少一同修习时,谢霜便很能拼命了,无论刮风下雨都雷打不动地每日练剑习武看书,即使是受伤暂时无法挥剑,日后也会花时间补回来。
她摸不透谢霜在想什么,只好轻声说:“那你以后少忙一点嘛,都没时间陪我。我一个人在院子里好无聊的。”
活像是娇嗔夫君公务繁忙没空陪伴自己的小娇妻。
可奏折才是他的真爱。
谢霜听到这般不思进取贪图享乐之言,应该会不高兴吧。
谁知对方轻轻拢了拢她腰上的手,“真的么?”
君慈自然说:“真的呀。”
“你若当真这样想便好了。”
谢霜呢喃的这句话君慈没有听清,刚要问他说了什么,便被他另一只手捂住眼睛,顿时陷入更黑的黑暗。
他说:“太晚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