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慈疑心推她坠楼的人在侯府之内,便把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好看看这侯府之中到底是谁想要她的命。
根据方才的试探,最有可能动手的李唤竹竟毫不知情,那此事应当与她母亲柳姨娘也没有关系。
李听雪不受父亲喜爱,又经常被下人嘲笑痴傻,因此不常在院内走动,除去这对母女,还有谁会想杀了她?
事情愈发扑朔迷离起来。
李雍迫于无奈,身为家主,只能硬着头皮当着谢霜的面处置这件事,他让身边的刘管家把柳姨娘叫了出来,然后偷偷观察着谢霜面无表情的脸。
君慈此刻还窝在他怀里,身体一抽一抽,却没有声音,像是哭得恨了,没力气了。
只有谢霜知道,君慈在他身前依靠半晌,胸膛处的衣料却半分湿意也没有,明显是君慈仗着外人看不见,在装模作样地假哭。
真是个狡猾的小狐狸。
平日里瞧着温顺可爱,毛发顺滑,可以任由人抚摸,还会撒娇卖乖嘤嘤叫,逗得人心情愉悦,可若是一时翻脸,便会露出尖利的牙齿,狠狠地从别人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从前抗拒与谢霜的肢体接触,但如今有正事要办,君慈毫无心理负担地抱了他许久,留着神注意身旁的动静。
刘管家从身旁经过时,她微微侧头,本想看看身后跪着的李唤竹是什么反应,却瞥见刘管家鞋底一片双边都有锯齿的绿叶。
君慈眼中的情景顿时回转到被推下楼的那一瞬间——
她回过头,看到一张中年男人的脸,那张脸平平无奇,大额头、小眼、厚嘴唇,右边侧脸有痣,右手虎口有一道疤,对方穿着市井里再普通不过的一身素衣,鞋底……
鞋底有一片双边都有锯齿的绿叶。
师父苏唯说她记性万中无一,世间仅有谢霜能够相较,绝不会记错。
君慈垂眸思索。
刘管家有问题?
片刻后刘管家领着柳姨娘进来,母女二人痛哭流涕,又是磕头认错又是要自杀谢罪,几个人尖锐的叫喊混在一起,吵闹得人头疼。
没透露出什么重要信息,君慈听得昏昏欲睡。
察觉到她心不在焉,谢霜便也没了兴致看这场闹剧。
李雍一看抱着君慈的谢霜脸上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立刻叫人把母女俩拉倒祠堂思过半年,期间不许出祠堂一步,又对着谢霜道歉。
此刻已然是晌午,久久得不到谢霜回复的李雍却觉得室内的温度好似冬日,他都要发抖了。
好在谢霜没让他抖太久,轻声说:“还望侯爷此后严谨治家,我看夫人疲乏劳累,恐引伤势加重,便不留下用饭了。”
话罢便横抱起君慈出门了。
李雍擦了擦额上冷汗,松了口气,仍是扬起笑脸把女儿女婿送出了家门。
君慈被抱到马车上,她方才装得累了,乏得不想睁眼,任由谢霜扶她躺好盖上了薄毯。
马车缓慢行进,君慈心中却飞速分析着侯府之中得到的信息。
柳姨娘和李唤竹可暂时排除嫌疑,刘管家可能有问题。此人在李听雪出生时,就跟在李雍身边,迄今已有数十年。
李雍定然不会吩咐刘管家去杀自己刚刚嫁入相府的亲女儿,那便是刘管家的私人怨恨。
一旦锁定到具体的人身上,搜寻记忆便容易得多。
君慈细细思索李听雪记忆中与刘管家的交集。
仿佛是在半年前,李听雪在家里独自闲逛,忽感腹中饥饿,便去厨房找吃的,拿了几只肉包子,不知怎地转悠到厨房后几处堆满杂物的仓库。
那地方平日里没什么人去,李听雪却听到房间内细微的人声,还未上前细看,仓库门便被打开,出来的正是刘管家。
刘管家目光森然,问了下李听雪来此地做甚,可有听到什么,李听雪自然言说不知,之后便离开了。
此后他们再未有过交集。
痴傻的李听雪不懂刘管家开门时那一眼的寒意,君慈却极为了解,他是动了杀心。
莫非是刘管家觉得,当时李听雪听到了他的什么秘密,才要下杀手?
君慈正想着,鼻尖传来一丝甜腻的糕点香,她慢慢睁开眼,揉揉眼睛问:“好香啊,是到唐禾斋了么?”
不等谢霜回答,便掀开车帘向外望去,看到仍然火爆的溢香阁门前人山人海的队伍。
她眼珠一转,甜甜一笑,对谢霜说:“夫君,我想吃溢香阁的糕点,排队的人这么多,肯定和唐禾斋一样好吃。”
那笑容晃了谢霜的眼,被这只小狐狸蛊惑了似的,他哪有不依。
于是朝堂上说一不二的谢霜谢丞相,便令人把马车停在路边,下车亲自排队为夫人买糕点去了。
君慈撩开车帘,看谢霜远去的挺拔背影,倒是惊讶于他的干脆。
毕竟方才在侯府,她同李唤竹说糕点是谢霜亲自买来的话是假的,只是为了刺激对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