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进院落,便见满脸焦急的小芷在廊下不停打转,瞥见他们后先是愣了愣,随后迎上来小声叫道:“小姐……”
君慈面不改色地扯谎:“你好久都没回来,我就自己出去找吃的了,后来碰到了……”她稍稍顿住,用尽全力才继续说:“碰到了夫君。”
谢霜有些意外,垂眼看着身侧眉飞色舞的夫人,她摸摸小肚子又满足的“嘿嘿”笑了两下,说:“他带我去厨房,让我吃了好些糕点,我现在一点都不饿了。”
小芷闻言长长地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
听小姐这话,姑爷看着冷淡,人倒是极好。
君慈和谢霜进入室内,并肩坐于桌前。
天色已晚,昏黄的烛光削弱了男子身上的冷意,瞧着似乎不那么难以接近了。
揭盖头的流程省去,还有合卺酒这项,小芷将酒斟满两只鎏金杯,行礼后便退下了。
许久不曾同谢霜独处过,君慈都快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
师父、父皇、所有朝臣都说她天生聪慧遇事冷静,可每每遇上谢霜,她总是丢盔弃甲、不知所措。
看谢霜举杯,她也拿起酒杯,两人手臂缠绕着,似悬崖边相伴而生的藤蔓。
四目相对,距离不过一尺,谢霜漆黑双目中潜藏的深切情感简直要灼伤了她。
君慈闭上眼,将合卺酒一饮而尽。
入口的清酒甘甜,却因喝得太急呛到咽喉,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谢霜立即起身轻拍着她拱起的瘦弱脊背,感觉掌下的后背明显一颤,又顺手倒了杯水递给她。
君慈满面通红,略显厚重的妆容都盖不住脸颊的红晕,待咳嗽渐缓,捧着水杯慢慢地喝完了。
烧灼的喉咙得到滋润,痛感消退下去。
之后她卸去妆容,脱下偷穿的黑色劲装,松了发带,站在谢霜面前,浑身不自在。
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小姑娘只穿着里衣,及腰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头,眼神懵懂,却带着些微的防备,秀眉不自知地微微蹙起。
她总爱蹙眉,每每他都想抚平对方略显忧愁的眉目,可是身份相隔,立场相对,他没有资格,更没有机会,只能站在阶下,看着阶上那运筹帷幄好似没有弱点的摄政长公主。
近在咫尺,求而不得。
世人皆知长公主把持朝政,搅弄风云,却不知她一路走来是何等凶险艰难。
他默默与她同扛重担,本以为能一直如此安静守护,可西郊围猎场上那穿心一剑,染红了他眼中的天地。
朝臣都说处理平王谋反时,谢霜连续七八日彻夜不眠清剿逆党,又在十五日内将所有重犯斩首,鲜血染遍整座京城,如同疯魔,一时间人人自危。
谁都不知,结案后,令人闻风丧胆的谢相夜晚在昆玉殿守着长公主君慈早已冰凉的尸身,枯坐到天明。
如今,这个人终于是他的了。
他心中满足,却只能克制着欣喜,怕吓跑了她。
即便她此刻心中正想着如何逃离相府……
谢霜想着便抬手按住君慈的眉心,目光幽深,没头没尾道:“不要皱眉。”
眉心被温热的手指触碰,君慈下意识一退,谢霜却提前预知她的动作般拉住她,将她皱得更紧的眉目抚平。
君慈心中别扭又挣脱不得,眼见气氛愈发暧昧,任由事态发展可能会有她不愿意看到的情景,正在想如何破局,脑中突然一晕。
她轻轻甩甩脑袋,眼前的画面突然开始模糊,强撑着退后几步,使不上力气的双腿倏然一软——
“啊!”
守在门外的小芷一惊,反应过来后马上站远了些,面红耳赤地捂着耳朵,隔绝了房内的动静。
摔在地面的疼痛没有如期到来,君慈愣怔地盯着谢霜放大几倍的脸,逐渐反应过来。
她是喝醉了!
这李听雪的身体竟是一杯倒!
刚瞌睡便有人送枕头,好极。
于是身体醉酒,意识却清醒的君慈彻底放软身体,大着舌头说:“夫……夫君,我有点晕,你怎么多了一颗头啊?”
房内岁月静好的气氛因为这句话添了一丝丝诡异。
谢霜也没料到她会一杯倒,闻言无奈地笑笑,将人打横抱起,置于床上。
随后吹灭烛火,自己脱去繁复的喜服,掀开被褥也躺在床榻上。
侧头看,君慈闭着眼,长睫微微颤动,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嘟囔道:“我好困啊夫君,我先睡了。”
话罢还煞有介事地打了个哈欠。
谢霜笑笑,轻声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