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啥事儿,我这不半工半读吗,今儿学校没事儿,回来当苦力。”电梯停住,我说:“雯姐到了。”
张雯点点头,走出电梯,又回头。“对了,你这次去上学,有没有认识法医专业的学生?”
“啥?”我伸手一把挡住电梯门,走了出去。“雯姐有事儿?”
张雯看着我,眯了眯眼睛,我心里咚咚打鼓。我拜托郗阳查的毒//品,一个是去年一起制毒案的物证,案子早都结了,人在监狱关着,另一个就是张雯负责的“换魂案”中,嫌疑人自称吸食的,也已经结案了,局里正在帮二支队请功。
我拜托郗阳,只是基于个人的怀疑,说白了,就是我猜的。我猜张雯办的铁案有问题,你猜她会不会揍死我?
张雯接着道:“如果有合适的,帮我留意一下,法医缺人,三年招不上了。”
“哦——”吓死我了!“不是有周哥呢吗?”话一出口,我立即做噤声状,张雯的脸色果然很难看。
局里谁不知道,法医的小周追了雯姐十年了,毫无进展,特别特别的惨。至于为什么叫小周,主要是他长得显小,特别显小,跟精灵鼠小弟那么显小,于是大家都这么叫,慢慢就习惯了。只是不知道,雯姐一直不肯答应他,是不是他某些部分也特别小?
张雯没接我的话,只说了一句:“有就帮我留意着,没有就算了。”说完转身走了。
我看着雯姐的背影,心里默默念着:对不住了周哥,雯姐刚才说到法医的时候,我反应太大了,未免雯姐怀疑,只能把您拉出来挨枪了,回头我打开公安网,对着您的照片敬三根烟。
回到办公室,组里竟然没人,一个个桌子上都乱七八糟的。看来我不在家的时候,孩儿们都奉行了放养原则,不愧是我的兵。
不过没人正好,我方便干活。
我拿了抹布,擦了桌上的灰,点了根烟,抽了一口,把郗阳给我的报告拿出来,翻了两页,放进抽屉锁好,动作一气呵成。这报告我不用看了,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成,反正我也看不懂。
我从柜子里拿出案卷,一边抽烟一边翻。
这是去年的案子,已经判完了,案情特别简单,就是制毒,人赃并获。嫌疑人也很快认了,只是剂量小,数量也少,连办案的民警都觉得这帮人是傻子,就这案值,派出所解决都行了,根本用不着市局。
我之前也当这帮人脑子有问题,但前几天,就是那个莫名其妙的“换魂案”,我们队支援雯姐抓捕嫌疑人,现场也发现了这种毒品,嫌疑人承认是他自己吸食的,一切顺理成章。
但是,有一点,我一直觉得可疑。
那天讯问的时候,我隔着单向玻璃看了全过程,民警的主要精力集中在被拐卖的孩子身上,并没有提到毒//品,倒是嫌疑人自己,没等这边问几句,就先交代了自己吸/毒的事儿。
如果真的像郗阳所说,这种新型毒//品,想嗨起来,一次得吸一砖头,那这嫌疑人吸这个,也不怕撑死?
一个制/毒团伙,费尽心思,开发出了一种干吸不嗨的新型毒//品,结果,还真的有人买了,那这两起案子,会不会有关联?
“裴队!你怎么在这儿啊?”实习警员孙宇突然气喘吁吁跑进来,端起桌上的杯子,呼噜噜喝干了一缸子水。
“你这干什么去了?怎么渴成这样?”
孙宇放下杯子,直接抬起警服袖子,擦了擦嘴。“裴队,我们刚从现场回来,老远了,在建兴区,过了机场还得往南,都快到海城了。”
“什么现场?让咱们支队去?”
“郝队带的队,咱们组支援。”
“我问你什么案子!”
“哦哦,山里发现白骨了。”
“什么?”我腾一下子站起来。“怎么不早说?什么情况?”
孙宇咽了咽口水,快速道:“死很多很多年了,一副枯骨,都脆了,在龙城和海城的交接,山里发现的,在一个陷阱里。”
“陷阱?”
“恩。村长说了,他们村早年有人打猎,估计是那会儿挖的陷阱,这人倒霉,失足掉下去了。”
我问:“案子是郝帅接的?”
“是,骨头带回来了,在周哥那儿呢,郝队说没我们事儿了,就让我们回来了。”
“其他人呢?”
“这个……”孙宇犹犹豫豫。
“算了,没事了。”我看看表。“差不多下班了,你也撤了吧。”
“好!谢谢队长!”孙宇如蒙大赦,乐颠儿乐颠儿跑了。
陷阱。枯骨。龙城和海城边界。如果真的应了村长的“估计”,这事儿就只是个简单的非正常死亡,而且年代久远,治安处理就结了。
可这枯骨在山里躺了这么多年,都没人察觉吗?当初设下陷阱的猎人,总不可能挖了坑,就不再来查看了吧?如果他看到有人掉下去死了,知道自己闯了祸,想要掩盖过去,怎么不干脆把坑填平了?这样放着,多危险。
“卧槽!”烟灰突然掉到手上,我一抖,撒得键盘上都是。
我低声咒骂着,卸了键盘,拿到垃圾桶边磕了半天,擦去桌上的烟灰,重新放好,顺手从门口柜子里拿了盒纸抽,走到孙宇办公桌前。这孩子桌子上东西也是真多,我看了半天没地儿放,最后给他放杯子顶上了。
这桌面乱的,跟郗阳的实验室差不多了。
说到郗阳,我就没见过他这么邋遢的大夫!那身儿白大褂,从来没有干净过,不是血就是碘,就算是个法医,能不能尊重一下被害人?
书也都脏得要死,沾着各种颜色的不明液体,实验记录本上浸者解剖室的甲醛,也不怕把自己熏死!
平时还丢三落四,每次他去图书馆,我准能看见他到处借橡皮,气得我给他买了一盒,不到三天,全给我丢了,半块都没剩下,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现在回想在学校那会儿,我还是忍不住想笑。我裴然,龙城公安著名的洁癖患者,碰上了郗阳这么一个出奇邋遢的法医,并且让他彻底给我治愈了。
要不怎么说,“造化”弄人呢?
接下来,考试周无情的把我碾压了,不管是白面还是白骨,我都没时间考虑,每天五脊六兽的,都快烤熟了。上学真是个苦差事,我宁肯熬夜做笔录,也不愿意考试。
整整一个礼拜,我奔波于图书馆和考场,一直都没见到郗阳,连餐厅偶遇都没有过,估计他也在实验室接受导师的精神摧残。
然而,造化很快让我们见面了,这次不是在木西区的校园里,而是在跨过大半个龙城才能到达的广阳区人民医院,更神的是,这一次,郗阳是医闹男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