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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日

我这儿刚从考试周的泥潭里爬出来,就听说郝帅掉壕沟里了。我的泥潭是象征意义,但郝帅的壕沟,却是字面意思。

这事儿,得从打靶说起。

公安配发子弹,是有使用时限的,最近有一批临期,要销毁了,郝帅就跟治安支队要了一些,带着队里的兄弟们去打靶。坏就坏在,这帮小子没去地下室的靶场,而是去了后山的野外场。

一排靶子立在前头,郝帅打完,上前查看。他就这么一直看着靶纸往前走,走啊走,就忘了一件事——靶子前面,有一条一米深的壕沟。

于是,兄弟们就眼看着他们的副支队,一步一步一步走向靶纸,然后,一瞬间消失了。等孩子们七手八脚把郝帅捞上来之后,他们得到了一个战损版副支队长。

这一年,郝帅带着兄弟们端过毒窝,抓过杀人犯,解救过人质,还帮助过失足妇女,一直平平安安,从来没受过工伤,结果,岁聿云暮,一下子都给补回来了。

我抱着一束粉玫瑰,站在郝帅床前,看着他包得跟木乃伊似的脑袋,还有那打着石膏吊着的腿,一要说话就想笑,一要说话就想笑,于是干脆直接假装默哀,低着头狂抖肩膀。

“嘲!你小知有没有同情心啊!”郝帅包着纱布,嘴张不开,一说话,我他妈就彻底绷不住了,痛痛快快乐了五分钟。

总算好点儿了,我把花给他拿到床头。“护士说了,病房不让放花,你抓紧时间多看两眼,回头我走时候,就得拿护士站去了。”

“你小知故意的吧?就是想给小副士!”

小富士,还大元帅呢!我忍住笑,辩白道:“这你可冤枉我了,我之前真不知道病房不让放花。”

郝帅不依不饶:“那你买森么粉玫瑰啊?”

“这个啊!因为今天这花特价,19块9一束,看,这么大一捧,多划算!”我拿着花,在郝帅面前晃了晃。

郝帅炸毛道:“别晃了!给爹汞粗气!”

我收回花,埋怨道:“你说你,这么粗鲁呢?怎么当的人民警察?”

“就你好!你个不要脸的!”

郝帅就快要咬人了!而且他这口音实在喜感,我不能再逗他了,不然我得笑死。

“行了。”我说:“差不多我撤了,你好好歇着吧,别因公殉职了。”

“嘲!汞!”郝帅以骂骂咧咧之声“恭送”我离开了。

我从郝帅病房出来,刚到护士站,把花献给天使妹妹,还没等跟人家套近乎呢,就碰上医闹了。确切的说,是患者家属之间打了起来,打来打去,连值班大夫和护士一起骂上了!

我回过头,看见走廊尽头,有一帮人正在围攻一个体型瘦弱的男孩子。那男孩子戴了顶鸭舌帽,穿着机车皮衣,紧身牛仔裤,装束看起来很强势的样子,却是被人从病房里揪着出来,按在墙上捶打撕扯。

我心里暗暗道:到底是小年轻儿,这大冷天儿的,穿皮衣出门,真是不嫌冷!

被揪出来到被打倒,不过几秒之间,男孩子节节败退,对方却越打越起劲。他的外套已被剥下来,扔在地上踩得不成样子,后来上衣也被撕破了,露出雪白的肩颈。他的眼镜被打歪了,帽子上不知挂了什么污秽东西,跟白皙的皮肤相比,就好像美味蛋糕上点缀了一片烂香蕉。

离得近的几个医生护士想要拉住暴怒的人群,却被那些人甩开,劈头盖脸一顿骂,那男孩子似乎已经支撑不住,靠着墙慢慢往下滑,最后竟瘫坐在地上。

当着我这人民警察的面儿打架斗殴,还欺负白衣天使,这我还能让?必须在护士妹妹们面前表现一下!

我跑过去,掏出警官证,“啪”得一下子甩开。“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一支队副支队长裴然!你们!什么情况?”

酷——!从小护士眼神儿里,我都能看出自己有多酷!

“刑侦支队长?”刚刚还高声叫骂的人傻了眼。“怎么还刑警来了?”

“谁来也不行!”一个指甲刮黑板一般尖利的声音响起:“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勾引我老公!还想分遗产!不要脸!”

狐狸精?老公?男孩子?

没等我搞清楚状况,说话的那个体型娇小如老鼠的女人,突然一口啐在男孩身上,那男孩儿垂着头,帽檐低低的,一动不动。

“你干什么?有完没完?”我大声呵止,那女人打了个哆嗦,嘴巴张了张,终于还是闭上了,喘着粗气站在旁边。

“警察同志,您可别生气,我们可不是故意的。”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家属赔笑道,语调却耀武扬威,甚至阴阳怪气。“他是同性恋,一直勾引我妹夫!这不,现在我妹夫病重了,想来讹钱。”

“我没有。”男孩子的声音又低又哑,细不可闻,像是从地底下发出来似的。那不是为了反驳,而只是简单的陈述。

“没有?你来干什么?!”老鼠女人喊得声嘶力竭,原本尖利的声音更加刺耳,看来这位就是“正室”了。

“我只是想换肾给他——”男孩儿说着,抬起头,我的目光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此刻,那双往日深邃晶亮的眸子,却宛若干枯的井,没有光彩。

竟然是郗阳!

我想去扶他,还没等动作,突然,那“正室”一步蹿到郗阳面前,上去就是一耳光。这一巴掌太过用力,郗阳没有防备,歪倒过去,头正撞在旁边的墙上!“咚”得一声闷响,血瞬间从他的额角流了下来。

我操!

我一把推开那女人,抱起郗阳就往急诊室跑。我听到身后噼里啪啦的脚步声,不知道是护士跟上来,还是那些人跑开的声音,我也顾不得那是谁。

跑到电梯口,我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道:“可别找我们要医药费啊!”

“都给我等着!挨个做笔录!”我回头冲他们吼,人群立即作鸟兽散,比我们扫黄时候抓的那帮跑的都快。“妈的!”我低声骂了一句,同时感到手上一沉,郗阳晕了过去。

后来,我知道了,半夜教室的初遇是郗阳安排的,“换魂案”中警方的情报是郗阳给的,甚至让荒山陷阱中的白骨重见天日都是郗阳做的,为了引导我们,他可谓费尽了心机,但总有些命中注定,是不需要费心设计的。

我说过,造化弄人,郗阳就是我的“造化”。

即使龙城局的那次案情分析会上,我没有提出那个关于毒品的质疑,即使那天晚上,他没有假装在教室解剖人头,我们依然会在这一天,因命运的安排相遇,我依然会在他晕在我怀里的时候,莫名的心疼与心动。有些爱,是一定会发生的。

老鼠女人的一巴掌够力度,郗阳撞到头,昏迷了两天,醒来的时候脸上的肿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又是一个精神小伙了!

“醒了?”我坐在病床边看着他。

郗阳的目光渐渐凝聚起来。“是……”他大概想说“是你”,又觉得不礼貌,换成了“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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