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误了这么片刻,果然,外头甜雪的声音再次响起:“少夫人?”
邹灵雨尚未回答之前,却是凌晔回的话:“等着。”
然后外头便再无声响。
如果邹灵雨没听错的话,凌晔话落的当下,外头似乎响起了小小的抽气声。
甜雪肯定被吓着了。
邹灵雨心想。
走到凌晔面前,他已放下手上捧的书册。
邹灵雨这回没敢再乱看,哪怕书封上印了字样昭显了是正经书籍,她还是心有余悸。
凌晔扬了扬下颚,“把披风穿好再出门,瞧娘子穿成什么样了?”
披风的系带松散,风一吹就能掉,根本算不上好好系紧。
他一双凌厉的眼慵懒地审视邹灵雨,邹灵雨只得在他这样的目光下,重新再绑好带子。
凌晔那双视线冰冷,就像毒蛇在她指尖游走似的,是她很想避开的眼神。
但若是没系好,等同于要拉长这样的煎熬,所以邹灵雨屏住呼吸,凝神缓慢却确实地系好带子。
屋内温暖,她却因紧张冒了冷汗。
“好了。”邹灵雨放下双手,颤声说完时颇有些忐忑。
这回总行了吧?
凌晔看了看,点头的同时伸手将带子拨正,“行了,去吧。”
邹灵雨恨不得飞奔离开,欢喜地走到门前,离开这满是药味的房间。
踏出一步后,邹灵雨转身欲带上门。
关门前她恰好瞧见凌晔那处。
他已拾起书册,重新看了起来,面上神情淡淡。
没有言语,没有旁的表情,只偶尔以拳抵唇,低咳几声。
这样的他消失在被掩上的木门缝隙当中,邹灵雨笑脸凝住。
好像只要她往外走一步,就把房里的所有色彩与声音也一同带走似的。
直到门被完全掩上,甜雪才敢凑上前说话,“少夫人?”
怎么盯着门板出神?
邹灵雨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走吧。”
马车渐渐驶离,邹灵雨带了甜雪与问枫两个丫鬟离开,温泉庄子顷刻又恢复成邹灵雨还未嫁来那时的清冷。
袁叔走在路上,听着瞬间静下来的周遭,内心颇有感慨。
他敲开凌晔屋里的门,躬身询问:“公子寻老奴可是有事吩咐?”
凌晔视线没从书页上挪开,只问:“回门礼少夫人可有要求?”
也是邹灵雨离开没多久他才想起这事。
袁叔回道:“少夫人并未提起回门礼的事,但老奴已安排妥当,开了府里库房,与少夫人估计前后脚到长靖侯府的功夫。”
听闻此言,凌晔才抬起头,挑眉看着袁叔,“哦?”
他“啪”地阖上书页,继续道:“我记得少夫人的聘礼也是袁叔备下的?聘礼和回门礼都准备得这样周道,看样子袁叔很是看好这个少夫人啊。”
不然他何至于拿国公府的东西,特意去给别人撑场面?
凌晔瞇起眼。
邹灵雨这姑娘,不知不觉间就拢络了他府上的人,可真是好手段。
袁叔伺候凌晔多年,从他的语气没听出动怒的迹象,便大着胆子接着说:“老奴确实觉得少夫人是公子良配,公子也说了,这些琐碎事交由老奴处理便好,可是给多了不妥?”
凌晔轻哼了声,摆摆手,“要给多少都随意,搬空了也无所谓,横竖那里头根本没半个主子长住,库房有多少东西,怕是早就被忘得一干二净。”
亲儿子成亲都没出席,人不到,那礼自然不能落下,就算他真的将库房搬空,整个国公府也无人敢说他一句不是。
凌晔眼里满是讽刺。
这话袁叔听了低着头,没敢接。
大抵也觉这事说得让人烦躁,凌晔自己径自换了个话题。
“跟着少夫人去长靖侯府的有谁?”
能达的袁叔即刻就答了:“是慎言和初彤,那洪嬷嬷到底是侯夫人身边的人,要想探听消息,初彤比慎言合适些。”
凌晔点头。
他总觉得这事情透着古怪,就好像明知问题的症结何在,却又觉差了什么关键。
凌晔在温泉庄子苦思,邹灵雨这头已回到家人的怀抱,侯夫人揽着邹灵雨,只要稍微眨下眼,泪水就能马上夺眶而出。
“我的雨姐儿哟!”
见她一人回来,不光邹灵雨自己早有心理准备,长靖侯府的每个人也都料想会是如此。
她拉着邹灵雨细细瞧着,长靖侯也瞪大了眼瞧侄女脸色是否有那里不妥,兄长姐妹围在她身侧,邹腾辉一双眉皱得死紧,邹灵晨想问什么却又迟疑着,唯有邹灵曦闪动着大眼,直白地将想问的话给问出口:“姐夫对二姐姐可好?”
问话一出,室内登时一静,所有人心里都立即冒出否定的答案。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杀人不手软的杀神,何曾见过他疼惜过女人?
虽邹灵雨身上没有带伤,但跟那样一个人同处一室,想必也只有委屈受苦的份儿吧?
众人目光流露着怜悯,而邹灵雨想起这几天种种,心情确实是复杂的。
她的确是被吓得不轻,但若论凌晔对她好不好的话……
邹灵雨温声说道:“小公爷人挺好的……”吧?
说是这么说了,但每个人都露出并不相信的表情。
其中,胡娘子更是毫不客气取笑,轻蔑地“哈”了声,一出声就将所有人的视线往她那儿引去。
她手上捏着帕子半掩脸,言道:“小公爷真对二姑娘好,不陪着回门也就罢了,大家都理解的,但回门礼半样都没备下……二姑娘,被人冷眼相待可别硬撑,老实说了,我们都能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