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房子是塌了么?
于此同时耳朵里又灌来周侧四邻此起彼伏的惊叫。
“咋了咋了,地震了?”
“那是啥,啥飞上天了?”
仅是短短一瞬,除了外面的叫喊声,阿续身边已恢复风平浪静,她忙不迭扒开头发睁眼看,瞳孔猝然紧缩,又止不住连眨了好几下眼皮,茫然四顾。
原本灶台边的那堵墙被洞穿一半,尚且还在掉灰,而她已经被青砚打横抱到厨房门口,手里还拿着一只空碗,整个人都傻了。
——锅呢?灶呢?她的鸡肉呢?是裹着火星子一飞冲天了么?
“啊这……这是咋了?”她满眼惊恐望向青砚。
青砚表情淡定,但薄唇抿成平直一线,目光仓促从她脸上移开,闷了几秒才道:“你,烫着没?”
“欸?”阿续稍愣,蓦地反应过来。
他这是怕她被油烫着,然后把整个灶台给掀了的意思么?
可这,是不是也太夸张了!
阿续也不知是该感动还是心酸,但内心感慨倒是来得清晰明了:一叹,这房子虽老,竟是比量刑司坚.挺,居然没塌!二叹,悯花真乃先知,还提前跟她约好房子坏了要私掏腰包。
她后知后觉还被人抱着,忙敛了惊恐之色,压着声极力淡定温柔地安抚:“我没事,得亏你动作快,我才没被烫着,现在你可以放我下来了。”
青砚盯着墙,神情空白,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怎的,既不吭声也没放下她。
阿续心头徒然滋生一个想法:他这算不算是顺道撒气啊?嗳,劈就劈吧,情绪释放出来比憋着好。
——何况,这都怪她手抖!怨不得人。
气氛又静悄悄过去几秒,自觉罪孽深重的姑娘,勉力按下强烈的不安感,蓄着一脸真诚微笑:“没事的没事的,回头我请人来修补就完事了,方才青砚好厉害的说……我都没看清怎么回事……那招怎么用的?嗯,你能先放我下来吗?”
青砚垂眸看向她,掩在长睫之下的墨色格外黑沉。
阿续只觉腰上一紧,又被他往怀里扣近两分,忙不迭双手捧碗抵御在胸口,隔绝着最后的亲密距离,饶是如此,还是有些慌了,语无伦次道:“那个,晚饭没了也没关系,其实我也没那么饿,吃不吃东西无所谓的,就,就是辛苦你去采买食材,有些浪费……”
——呸呸!说什么浪费,哪壶不开提哪壶。
阿续烦着自己的嘴,委实找不到更好听的话说,只得再次弱弱请求:“你,你能不能先放我下来啊?”
当初面对沉奢本相,她尚且敢不自量力挣扎两下,这会子不但没底气还没脾气,乖顺无比缩成一团,面颊早已红透,黑亮的眼眸睁得极大,惶惶又无辜,老实得像只幼嫩的家猫。
青砚神情未变,但喉结明显上下攒动两番,忽然轻声开口道:“我会补好的。”
阿续眨了下眼,心道:不,你该理直气壮无须承担责任的。
她脑子里还在措词如何让他安心卸责。
青砚又补来一问:“那你呢?”
“?”阿续诧异,“我什么?”
粉嫩的面颊诚然写满困惑,眼里分明是惊慌还拼命维持淡定,看得青砚唇角直往下扯,健臂冷不防猛收,几乎立时换来阿续惊声惨哼,那一把盈盈细腰差点被勒成两段,她忙不迭腾出一只手去掰扯,嘴里气声不稳无措问着:“我,我我怎么了?”
“是不是,只有玄君的话你才当回事。”少年语气隐有怒意。
阿续被勒得几乎透不过气,更无心思考他这脾气怎说来就来,只死命抠拉压在腰腹上的手,这是长在她身上了还是怎么着?她几乎调用灵力都未撼动半分。
“别勒了,是肉身……肉身……骨头真会断的。”她无计可施又委实疼得厉害,只边推他边细细软软呜咽着,“我,我没有把你的话不当回事……”
——可,他让她别使用道术来着,她好像用了。
阿续脑子晃过这念头,一时心虚便放弃徒劳挣扎,咬着唇忍痛不再发出半丝哼唧,只放平心态任其拿捏。
她这两百多年虽一身平庸,却真没被人虐过,唯一留疤的那次还是被秦熠给咬的,她虽不怕死,但真耐不住疼,虽说没哭,小脸已皱成一团,眼眶泛着红也不敢眨,一眨满眼水光就得往下掉。
青砚盯着她,表情渐沉,随之视线移开,将人放了下来,窄削的面颊却绷得更紧。
阿续脚甫一沾地,几乎是本能地往门外趔蹶了好几步。
“你跑什么!”
青砚终是没忍住低吼了一声,过于凌厉的眼眸几乎窜出一股无可遏止的黑火苗,浑身都迸发着切齿之怒。
“没,没跑。”
阿续的心快顶到嗓子眼,她不知如何激怒了他,也不是怕挨打,但脚自己不听使唤,说着话又连退好几步。
青砚就那么笔直立在原地,神色阴鹜,双拳紧攥,一瞬不眨看着她。
再未能压住他的原有脾性。
有那么一刹,阿续似透过他,看见了那个站在尸骸之颠,满袍浸血一身戾气的男人,连带鼻尖的空气中仿佛掺杂着丝许可怖的杀戮气息。
她徒然一窒,唇角蠕动着,张了好几次口,最终颤而小声道了声:“……抱歉,你别生气了。”
青砚表情彻底僵硬,眼里的怒火又似被一场看不见的大雨顷刻浇灭,湿黑的瞳仁依旧望着她,却失去焦距,散碎的星子零落其间黯淡无泽。
阿续的心似被什么狠狠镬住拧了一把,有些心疼,又再次暗暗生悔。
——她那会干嘛要手抖,不抖屁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