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续想象不出阎无破睁眼说瞎话的样子,且青砚敢信,另一个还真给,个个不按套路出牌,果然都非人。
她心头咂舌,但面上还算淡定,毕竟她也不是人!
于是沉吟片刻轻声道:“行吧,你怎么高兴怎么来,还有,那个书真的不必再抄,雪天冻手。”
青砚双手抱臂,微笑道:“真的?”
阿续郑重点头。
青砚笑意更深:“我高兴怎么来都可以?”
——嗯?
阿续刚想点头,倏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看了他一眼,恰好对上少年的目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微眨,狡黠带笑颇有所指,她顿时心里一吓,红着脸嘀咕着便开始打退堂鼓:“那个什么,我我我昨日出了太多汗,我先去洗个澡。”
“嗯,去吧。”
青砚心情似乎极好,没再计较,转到柜台前掀起半片暖帘看天色,又道,“趁着没黑,我去转一圈,买点菜回来做饭。”
阿续闻言,后颈莫名爬上一层鸡皮疙瘩,上回少年下厨她尚且觉得暖心,目下除了汗颜,更多的则是别扭、诡异。
姑娘深吸一口气,立马抬脚就溜去烧水。
等洗漱收拾一番,她坐屋里绞着头发一边支耳聆听动静,当院子里响起脚步声时,头发也没顾得上梳理,扔了帕子飞快跑去接菜篮子,二话不说便揽下厨子任务,青砚说要帮忙,也被她辞严义正以君子远庖厨给拒了。
他现在是债主,且一步超越玄君,荣居魁首,得供着!
阿续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青砚拗不过她,便倚在门边抱臂当监工,也不说话,似呼吸声都无,过分的安静让人心慌。
身后的视线让阿续一阵阵头皮发麻,只觉如芒在背,却不敢回头看他。
她再次唾弃自己的胆怯,为什么不敢挑明直接接受他的鞭打,偏要捱着这莫名其妙的未知忐忑,这缩头乌龟当得委实不像话。
气氛至此,已是格外尴尬。
直到阿续手忙脚乱将食材处理的七七八八,青砚终于迈开长腿慢腾腾走到灶前,在小杌子上坐下开始生火。
阿续意识到再这么下去,她会被憋死,于是开始胡乱找着无关痛痒的话题闲扯,满脸都是没修炼过的不自然心虚微笑。
“你知道么,往常逢着大小鬼节,人间总也有上供吃食,可现在的鬼都挑剔,嫌他们老三样经年不换,吃得腻,便跑去樊楼里蹭活人吃食,被鬼触食过的食物自然就失去滋味啦,柴如嚼蜡,每每至此,必然引得厨子被人叫骂……哈哈,你猜为什么没人去管管?”
青砚象征性问了声:“为什么?”
“上梁不正下梁歪呗,从帝君到鬼将,贪得人间烟火毫不含糊,众鬼有样学样呀,我初去冥府那会,君上隔三差五就要吃新花样,我不擅长又没人教,有回他捉了条何罗鱼回来,非让我煮。”
阿续说道这里忍不住又笑,“我光看着那鱼一首十身的模样都下不了手,他还吃,我说肯定有毒,他嘴里说不信,却特有心眼端给东戟帝君先尝……哈哈哈……讲真,我不知道是它本有毒还是自己厨艺有问题,反正帝君当时脸就青了,然后鱼骨都未除便把整盘鱼肉往君上嘴里塞,君上吃瘪的模样可惨了……哈哈……你不知道……那是我头回见他掉眼泪……”
说起玄君的辛酸史,阿续颇为幸灾乐祸,独自乐乐陶陶,笑得眼畔生花。
青砚盯着她不错眼,眉梢扬了扬:“想来阿续现在烹鱼不错了。”
对此,阿续信心十足:“你放心,早练出来啦。”
青砚懒洋洋道:“是吗,那下回我去捉几条。”
阿续诧异:“你也想吃?”
“送给玄君作见面礼。”青砚笑容可掬,说得一本正经,“等,我们一起去拜访他之时。”
阿续表情凝固,愕然看向他。
——送这样的见面礼是去拉仇恨么?
青砚微笑提醒:“锅烧热了。”
阿续回神,又垂头去端食材,生搬硬扯把话题转开:“那青砚可有喜欢吃的菜式?”
“不挑。”
“哦,我以为你买了鸡肉,是喜欢吃呢,那做成土豆烧鸡可好?”
“……好的。”
“……”
——好吧,都准备下锅了才问是有些虚伪。
如此阿续不自在轻咳两声,脑子里彻底没了话头,只硬着头皮继续往锅里倒油。
眼看着气氛渐渐局促,青砚忽道:“阿续。”
“嗯?”
阿续手里端着鸡肉正准备往锅里放,闻他主动开口,手上一顿,又向他看去。
少年脸上依然挂着闲闲笑意,盯着她看了几秒,唇角一勾:“说了好半天,阿续连给玄君做鱼之事都历历在心,那为什么,昨日说好的补偿却忘了?”
这话题阿续躲了又躲,被他突然提出,当下头皮一炸直接慌了手脚,于是可怕的事就上演了。
满碗鸡块连肉带未沥干的水被她手一斜,便一股脑儿砸向锅中热油。
锅里还没“噼啪”炸翻,阿续甚至没回神,屋内已轰然激起一卷狂风,伴随着平地“嘭”地震天巨响,同时她脚下凌空,猛地几个天旋地转,尚且湿润的发丝拍打满脸,糊得睁不开眼,只来得及惊呼着:“怎么了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