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五四小小的脑子也实在无法把这个黑暗逼仄的铸铁坊同父亲口中的千里沃野袅袅炊烟联系在一块。如果范阳真的存在,那么一定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天堂。
韩五四如果足够敏感的话,就会发现其实在这几年间父亲对他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在五岁之前,父亲对他都是放养,平时饥一顿饱一顿,饿了和狗抢吃食。当他抢不过狗,向父亲索要食物的时候,往往会招来父亲的一顿毒打:吃什么吃?老子还饿着嘞!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去!
这一切在他五岁生日的时候发生了变化。
那天他五岁了,他并不知道五岁是什么概念,或许是父亲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铸铁坊里丁丁当当打了将近两千天的铁嘞。但两千是什么概念?大概就是父亲半天要抡的小锤。
在那天晚上,母亲罕见地给他下了一碗面,里面甚至戏法般地有一个鸡蛋!要知道之前生日他是从来没有鸡蛋的!
那天的面他忘记了是啥滋味了,鸡蛋啥滋味也忘了,就记着在精粮碰到舌头的一瞬间,舌头一下子就酥软得没了劲!
正在他狼吞虎咽把面条塞进肚子的时候,父亲捏了捏他瘦的和柴火一样的胳膊,沉思着自顾自嘟囔了一句:“娃,现在把你一个人丢在外面能活不嘞?”
韩五四当时光顾着吃面,下意识地便回了句:“爹,你让我好好吃一年,让我跟你学一年打铁,咱在外面肯定是干活的好手!”
可惜韩五四也是个糙汉子,他说完后光顾着吃面,没有感受到父母短暂的沉默。
事实上,在他说出这句话后,他的父母短暂交换了一下眼神。而后,父亲笑了,重重捏了捏韩五四的胳膊:“好小子!以后你就叫五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