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延年意味深长扫过苏芷,起身不疾不徐朝落选的队伍走来。
他在得常身前停下,珠光宝气的十指翻开淘汰名单,最终阴沉不已的眸光停在苏芷脸上:“把裙子全都撩上去,本督要看你们的鞋。”
落选的女子因为这种要求面面相觑,但只有苏芷从头到脚瞬间僵直,猛然抬头对上肖延年视线,一时之间流露出慌张神色:“督公...民女觉得,男女授受不亲,女子的脚等同于裸露在外的胸,恐怕多有不便。”
“是吗?”肖延年显然是个不知廉耻的人,对这种露骨说法也无动无踪,反倒勾上些浮想联翩的神色:“你也说是男女授受不亲,可在场之人,哪里又有男人了?何况...这姑娘的脚本督见过不少,如此说来,姑娘的胸也如脚那般恶臭熏天倒人胃口么?”
他并不打算继续听谁辩解,眉眼也瞬间冷得如同腊月霜雪,面露不耐道:“德常,要是不撩,你便帮她们撩,不屈不挠的,就斩了宁折不屈的腿。”
他说这话时带着笑意,眸光也在苏芷身上辗转反侧。
这般明显的针锋相对,苏芷若看不出来倒成了傻子,她死死咬着牙强笑:“也是,在场哪里又有男人了?是小女子多心,至于倒胃口的姑娘,恐怕肖督公也无福消受了,督公说...是不是?”
“大胆...”德常小心翼翼瞥一眼肖延年深沉如墨的脸色,连忙怒斥道:“小贱蹄子,休要信口雌黄。”
她这么有骨气,倒是把肖延年气笑了,阴阳怪气道:“德常。”
不等蠢蠢欲动的德常动手,苏芷狠狠咬牙瞪他一眼,视死如归将衣裳下摆掀开,主动将二十厘米的增高鞋露了出来。
她正视肖延年一脸果然如此我看你如何狡辩的眼眸,面不改色道:“这种鞋在民女故乡碰着人生大事便会穿上,用来表达看重的意思,小女子穿上是因对挑选淑女格外认真。”
“哦?”肖延年打断她满口胡言乱语,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既是格外认真,那便收起你故乡的东西,按照京师的规矩来,只有得了圣上垂爱,才不枉你一片苦心。”
他往手中的淘汰名单扫去,语气稍微轻了些:“苏芷是吗?把鞋脱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第一轮淘汰的人中只有苏芷一个出现了状况,她强笑着往自己空出的位置望去,咬牙切齿道:“民女知晓了。”
在苏芷满脸不情愿的姿态下,肖延年百无聊赖摆手示意德常将其他人带了下去。
第一轮挑选结束后剩下的人简单做了些调整,接下来就是看走姿是否优美,仪态是否端正,有没有哪只胳膊长一些,哪条腿短上一截,稍微的缺陷也会被淘汰下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苏芷做了手脚,在这一轮的选拔上,肖延年竟破天荒亲自一个一个的督查。
迫于他在大凉的名声,几乎没人敢做半点小动作。
苏芷前方有好几人方才已经淘汰出局,所以很快便检查到了她身上。
肖延年瞳眼深处的笑意还未升起便已然消散,换上公事公办的语气道:“转过身走几步再走回来。”
苏芷知晓这是要检查走姿是否婀娜多姿,她依言转身,故意走出拘谨且并不美观的姿态。
怕被肖延年发觉,她控制着让身子放松,做出一副看上去自然,不似伪装却定然极丑的模样。
但她并不知道,因为对这身体算不得熟悉,故意弄出来的扭捏动作反倒有种袅娜轻盈的美感。
肖延年执笔的指尖微微顿住,眸光不由自主落在她紧抿的唇上,一个不慎将墨迹点在手里的名册上。
他蓦然回神,神情霎时无比复杂,苏芷站定后,他敛起神色道:“露齿笑。”
苏芷皮笑肉不笑的裂开唇角,故意把嘴扯到最大,将自己来此处前用颜料染成漆黑的门牙展露出来。
她保持表情,面目狰狞盯着肖延年:“督主,好...好了么?”
苏芷就不信,连门牙都没了还笑得如此浮夸的人有资格入宫,她一开始就想到增高鞋可能穿帮,所以做了好几手准备。
可肖延年却偏偏像故意和她作对:“你染的牙,有些掉色。”
他漫不经心在名册上勾上一笔,轻笑道:“恭喜,你通过了。”
在场包括苏芷在内的九成女子并不想听到通过两个字眼,因为这句话,她表情渐渐凝固,眼神失了魂一般落在肖延年背影上。
可苏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就算她知晓肖延年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并不是世人口中的杀人如麻,却还是不敢在光天化日下说出每个人都看在眼里的事来。
徇私舞弊,这绝对是徇私舞弊,除自己外的人皆是用尺子量手量腿,每一处都要精确无虞,甚至牙齿都要一一量过。
到她这里,确只是草草瞧上几眼,就那么轻而易举的通过了。
肖延年毫不遮掩想要让她入宫的目的,甚至明目张胆放任她在考核中的各种任性妄为。
他就像在告诉全天下自己和他有那么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