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北打算故技重施,再次华丽丽地晕倒在了客栈门口。
所幸谢大人,不,前谢大人竟然在困难之时还有一颗侠胆义胆,敢救下倒在门口的人,也不怕讹上他。
蔺北“醒来”的时候外面下着小雨。
雨淅淅沥沥的,有点像催眠曲。
她撑着胳膊起来,另外一只手扶着头,看向四周。
很简单的一个房子,应该是厨房,看起来很简陋,只一柴一灶一张床。
灶下还有着点小火。
角落处还有一个小桌子,腿断了一截,那单独的一个大瓷碗放在上面竟然没倒。
……等等,厨房里有床?
她从厨房里出来。
这是个挺大的院子,没有特别大的装饰,西北角有一棵松树,眼下这即将入冬的季节,枯枝横桠,像是百岁老人,颤颤巍巍,垂垂老矣。
可让人有些在意的是挨着墙角,那泛着久远痕迹的灰黑色的石砖旁边却按着顺序放着一些大大小小的,奇形怪状的石头。
靠近厨房的大多是一些猫的形状,形状也大些,看起来做工没有那么精细,可朝着前庭去看到,形状渐渐精细了点。
院子通往的是前门,蔺北一边试探着出声,一边朝外走去,只是一直没人。
只有一直懒散的猫,黑白不规则相间的,无论怎么看也无法看出珍贵,舒服地将尾巴团起,和半弧度的身子组成了一个圆,躺在地上纹丝不动。
蔺北不想吵醒熟睡中的小猫,绕路过去。
刚走几步,便见前方来人。
蔺北心想要不要伪装得可怜一点,看这人几年前初遇到她时大方赠银的举动,应该是个有怜悯心的人。她正这么思索着,便见着谢青容提着一壶酒,款步而来:“你看起来好像有点面熟?”
蔺北:“……”
她摸摸自己的脸,有些温热,讪讪笑道:“人有相似,也不奇怪吧……”
谢青容打量着她,一副“你是不是拿我当傻大头糊弄”的表情,悠悠说道:“我这人呢,就是记性好……”
蔺北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多年前的一次萍水相逢,再加上本就心虚,被他这一诈立即兜不下去了,可这事必须得解决。她只好请求道:“谢大人,不管怎样,你都救了我一命,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
谢青容这一次倒是轻巧开口,微微一笑,一个摆手:“我懒得去清理。你就帮我将厨房清理了,就两清了。”
蔺北:“……”
还别说,这句话里面竟然还真的有两个清。
她嘴角抽了抽,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说着情:“谢大人……”“说起来,你刚才这句话还真有点熟悉?”
谢青容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感伤地坐下说:“哦对,我之前还真是你口中的这个谢大人的时候,经常有人说如果我不嫌弃之类的话。你现在说晚了啊,我已经不是那个谢大人了,就算我不嫌弃,也没有多少用。”
他的面容越平静,越让人惊骇于这三次贬谪到底多么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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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北没有放弃。
过了几日,她又来找谢青容。
他这次倒是没有在睡觉,而是躺在长椅上,一手拿着一个酒壶,喝了一口,然后专注地雕刻着面前的这个…人偶?
蔺北不知道怎么和他打招呼,便偷偷探进去一个头,想让他先问。
没注意。
蔺北紧了紧衣服,一不留神地摔倒在了客栈门口,“咚——”的一声一个大包。
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给她。
蔺北无奈了,有些颓废地坐在台阶上。
窗外黑压压的一片,路上的行人匆匆离去,连小贩也收拾了东西。
有共撑一伞的,有躲在檐屋之下的,有冒雨前进的。
各自在她面前艰难或快乐,然后如过眼云烟般离去。
蔺北自始至终没离去,就坐在台阶上,使劲地抱着自己的胳膊,给自己传些温度。
谢青容间或着喝口酒,更多的时间也是专注于他那项雕刻之中,长睫微垂,目光专注。有木卷掉在他的身上,他丝毫不在意。蔺北看出他心情不错,倒是丝毫没有被这阴沉的天气所影响。
她乖巧地抱着自己的胳膊,等待一个时机。
这雨下的时间有点长。
本就是黄昏时候开始,一下竟然下了两个时辰,蔺北的衣服都被水汽沾染地有些氤氲。
许是终于快要完成了,谢青容脸上露出了点浅笑,直到再次举起酒壶时,里面最后一滴落在他的口中。
他似乎有点嘴,嘟囔地奇怪了一声:“哎?怎么没有了。”
随即纤长的手指松垮垮地扣着瓶子,将掉未掉,十分郁闷地沉下去一点,有点不开心。
蔺北就是这个时候站在他的面前。
她人小,但是身上还沾染着雨水的氤氲,看起来有几分凄惨。
她既已站在谢青容的面前,他自然得直接看着她。
她看到他那双明亮乌黑的眼睛半眯着,神情疑惑地打量着她,随即他挑了挑眉:“姑娘,眼熟?”
蔺北立即低下头,没回视他的目光,而是看向了他手里那刚落未落的酒壶。
不可否认,他的手很好看,纤长而又白皙,线条流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