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遇上阿觅浣衣局的同僚,大抵不是一件好事。
但小珠儿讨好地拉了拉里柿的衣袖:“我不会告诉别人的,阿觅姐姐,你的画还在我这儿呢。”
什么画?
里柿跟着小珠儿去到居所,见她在床榻下翻了许久,终于翻出了一张叠起来的、薄薄的画纸。小珠儿嘻嘻地笑了,“阿觅姐姐,我帮你藏起来了,你高不高兴?”
在浣衣局时小珠儿与阿觅住在一起,大抵是她从阿觅那儿拿走的画,也不知画的是什么?
展开画纸,里柿愣住了。
画里的人是裴沧山。
那日在画府时,裴沧山曾说,“她走之后,我在她枕下发现了一幅没有画完的画儿。”那幅画中是景授,阿觅未画完就停笔了。
那画中景授所着的是冬装,约莫是冬日所绘。而现下里柿手中这一幅画中裴沧山一身春衫,飘然如仙,英气逼人,是在其后所绘。阿觅口中的“想画一个人”指的大抵是裴沧山。
而她也如自己所愿,早已画完了他。
里柿想了想,温暖过阿觅人生的不止景授,或许一开始是景授,而那之后,便全都是裴沧山。不知他知不知道?
“那个女人好坏!我见到她欺负阿觅,但是胆子太小所以躲了起来,阿觅姐姐,你会不会怪我?”小珠儿神志不清地说着,话音有些含糊,“真的,我不是故意躲起来的……阿觅不要怪我!”
约莫是阿觅死时,小珠儿在旁见了整个过程。她见过了素容、白绫,又亲眼见了阿觅自裁。里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片刻之后,她收下了画,摸了摸小珠儿的额头。
“没关系,阿觅不会怪你的。”里柿安慰她道,“你能够好好活着已经很厉害了,阿觅很高兴。”
小珠儿听罢,很是呆滞地笑了笑。
*
怀胜传过了话之后,告诉徐云信:“徐先生,花姑姑说她在忙。”
徐云信面色稍沉,不顾左右自行走了进去。他身后的其他内侍即刻制住了怀胜,其他小内侍见是他,亦不敢多拦。
他便如此一步步到了花展衣面前。
“阿觅于六公子来讲,果真有那么重要?”花展衣浅淡一笑,并不奇怪他会过来,“你不要告诉我,他不知道阿觅是罗意秋的人。”
徐云信往席上一坐,修长的手指有节律地轻敲着桌案,端详着她。
“你还要扣她多久?”
“不多久,扣到她愿意出宫便好。”花展衣道。
“前些时日我一直想不明白,你忽而背离罗贵妃,到底是为什么?”徐云信身子向前倾了些许,与她道,“现下我猜测……究竟是阿觅的苦肉计,还是有人给你许诺了更多。”
花展衣不语。
此刻,左右已经与徐云信递上了茶水,他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你别忘了……”徐云信伸出手去,掐住了她的下巴,“当初是谁将你提携到这个位置的。”
他手上力气甚大,花展衣不可挣脱,索性自案上端起了茶水,一滴不剩地往他脸上泼去。
茶水甚烫,徐云信抬袖挡住了,衣袖上全是茶渣。他的手臂被烫得刺痛,一时间闷哼了一声,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自然没忘。”花展衣压低了声音,“我每日都在恨这个人。”
她说罢,徐云信身子一颤。
但在片刻的凄然之后,他随即道:“我不管你恨不恨我,你今日必须放了阿觅,让她回行苑去。”
花展衣不会让步。“绝无可能。”
“你这是在自寻死路,也不想想值不值得?”徐云信略带嘲讽地顾向她,“失去罗贵妃这个靠山,此后的每一步随时都可能失足,到那时候你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