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里柿第一反应是赶紧溜。
“站住。”花展衣也迅速截住了她,“里柿,你必须尽快出宫去,不要觉得我在逗你玩。”
她登时如同踏枝书院的老夫子,把里柿的一举一动全然掌握心中,却不告诉她她到底错在何处,又到底为何要这样改错。
里柿很懵。她开始折磨自己似的试图回忆有关红糖饼的一切,可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可恶,到底是什么?
红糖饼与花展衣之间,到底有什么因缘?
她记起前世自己入宫为后时,众人来拜她,她因着风寒略咳嗽了几声,隔日内务府便送来了川贝雪梨汤。
里柿心上一暖,原以为是稷言的安排,后来才知是花展衣命人送的。阿绛为此道:“内务府竟这样仔细着娘娘的身体,兴许是老爷打过招呼了吧。”
后来还有一回,她闲来无事坐在宫后苑的碧浪亭里发呆,花展衣自此经过,与她请了安,好奇问她:“娘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也没什么,就是……”里柿不大好意思地说,“有些想家了。”
花展衣听了之后温和一笑,“娘娘离家久了,记挂家中亲人是常事。只消知道他们仍在不远处,心里便会好受些。”
隔日,内务府的小内侍与她送来了许多点心。有莲子枇杷糕、玉露糖、玲珑柿子饼,还有槐香金元宵,几乎全是里柿在家中喜欢的吃食。她见过之后惊喜万分,问过小内侍,方知只有她宫中才有。
槐香金元宵曾是里柿娘亲的绝活点心,她做的元宵百吃不腻,里柿首先拿起元宵来尝了一口,很像是娘亲的味道。
可是不是。
她可以尝出其中细微的差别,且这个槐香金元宵比娘亲所做的还要细腻好吃些。自此之后,娘亲做的元宵被挤下神坛。
小内侍又让人将里柿的寝衣送上,“娘娘寝衣的破损之处已然补好了,花姑姑遣奴替娘娘一道取了来。”
“这个元宵是谁做的?”里柿不去管那寝衣,只问他。
小内侍笑得谄媚:“回禀娘娘,是我们花姑姑亲手做的。娘娘觉得喜欢么?”
那时里柿一直觉得,花展衣是被阿爹重金收买了的腐败女官。
可现下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花展衣镇定如斯,告诉里柿:“今日申时末刻你便出宫,不得在宫中多留一刻。”
“为何?”
里柿望向她的眼睛,胆子愈发大了一些,“贵妃娘娘不是希望我留在宫中么?花姑姑为何要与娘娘唱反调?”
罗意秋助她入宫,助裴沧山报复景授,不就是想要坐山观虎斗?花展衣既也是罗意秋的人,为何要因为晓知了她是里柿,就要临阵倒戈?
里柿从不知道自己于花展衣有多重要。
更不知道她为何要屡屡帮助自己,甚至不惜为她违逆罗意秋。
“里柿,你还不明白。”花展衣说着无奈地叹了一声,“但以后你就会明白的,许多事,你身在局中所以看不通透。”
“红糖饼是什么?”见她有意将话题岔开,里柿干脆切回了正题。
花展衣沉默了。
“为何我一见到花姑姑,莫名会记起红糖饼的味道?”她实在是太想知道了,又忍不住问,“为何花姑姑一听红糖饼,就知道我是乌里柿?”
里柿记得花展衣比她年长十岁,较她多上十年的老练,仿佛坚不可摧。
她斗不过她的。
“我原不知你是乌里柿,只是诈问罢了。”花展衣仍旧避开红糖饼,并不与她道明真相。
听罢这话,里柿也与她僵持起来:“花姑姑不说,我是不会走的。”
若说方才花展衣对她有过一瞬的怜惜之情,此刻,这一瞬的情谊便已然逐渐过去,花姑姑的面容变得如同结了冰一般寒冷。
“不愿走?好罢。”
花展衣端详了里柿片刻,像是在给她反悔的机会,然里柿却始终要与她抗争到底,握紧了手中的梨枝,丝毫不肯退让。
见里柿如此,她随即唤来了一个小内侍,“去告诉杂役局的佩荷姑姑,以后成阿觅到杂役局做工。”说罢,她微笑着看回了里柿,
“杂役局之劳苦,可不是说说而已。”
她在逼迫里柿。要么出宫做回乌里柿,要么进杂役局受苦。
然到底受苦与否,此刻放弃只能算是半途而废,里柿宁可选择后者,选择接近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