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查竹云,什么都有了。
“……好。”
徐云信迟疑刹那,最终如此应了一声,便带着小内侍们离了画府。
“乌姑娘与他说了些什么?”
里柿回过首,见裴沧山颇正经地看着自己。他身上书卷气颇重,气度如浅水之莲,即便是现下绷着一张脸,也不像是个坏人。
可他对里柿可谓是诸多欺骗。
“裴先生说阿觅是你未过门的夫人,这话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为何四公子一见阿觅的脸会有那样的反应?”里柿没有答他,反而疑问道,“裴先生报复四公子的方式,便是让阿觅死而复生玩弄他于股掌之间么?”
里柿想不明白,不过她向来都是想不明白就不再去想。“若是如此,还请裴先生另寻他人来做,这事我做不了。”
她不愿再让悯之受伤,一丁点也不愿意。
可是总有人横在他们之间。
“那也迟了。”裴沧山略扬起眉,一字一字清晰地告诉她,“今日乌姑娘已然在陛下跟前自称阿觅,已然让四公子看见阿觅的面容,若这时候再反悔换回乌里柿,你猜会如何?”
原来他是这么打算的!
里柿有种小孩瞎玩火烧了自己屁股的感觉。“裴先生就不怕我拉着你一起?”
“裴某人烂命一条,哪有乌家上下重要。”裴沧山稳如泰山,丝毫不退。
好啊,好啊。她当初还真是笨得可以,笨得令人咂舌,笨的让人叹为观止。居然毫不犹疑地信了他的鬼话!
“那你们到底想做什么?”里柿气得想吐血,“要我杀了景授,还是要景授杀了我?”
“乌姑娘,我说过只想为阿觅报仇。”裴沧山说着苦笑了一声,方才的神气也在一瞬间荡然无存,“这不是假话。”
“但要为她报仇,就需得付出代价。我很抱歉要你来做这些不堪的事,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办法……因为景授,他实在是个无耻之徒。”
裴沧山面色苍白,似乎在竭力遏制自己的恨意,“阿觅那么喜欢他……每每见到我,她都会讲起景授的事。景授今日吃了什么,说了什么,景授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说这些话时,阿觅总是心怀憧憬,以为自己可以与景授长长久久。”
“可是景授从没有把阿觅放在眼里,阿觅于他来讲只是个解闷的玩物。这个玩物,想要的时候拿起来,玩腻了就扔出去。”
“某一日,景授让阿觅以浣衣奴的身份入宫陪他。虽然觉得有些奇怪,阿觅却还是同意了,她入宫之后,景授再也没有见过她。也是后来阿觅偷偷到景授宫中时,撞见他正与另一女子翻云覆雨,方知在他心中有远远敌过自己的女子。”
“而那女子被重罪牵连,发配为奴,景授为使她免受杂役之苦,骗阿觅入宫替她服罪,他们便可以自在欢愉。那女子是重罪之人的亲眷,自然也有重罪在身,此事一旦被陛下发觉后果不堪设想,于是景授当即求了阿觅,求阿觅不要告诉别人,并与她保证绝不会辜负她。”
“阿觅相信了。”
“她以为景授会来接她,但直到最后,等到的只有景授让人送来的白绫。他甚至不敢当面见她,只是要她死,她死了,他的秘密便会永远藏下去。”
“阿觅太渴望得到景授的爱了……她此生没怎么被人爱过。三岁时,阿爹阿娘因家境困顿将她扔在街市一走了之,此后她在人世间的十多年,向来都是受人欺凌,只有景授对她有过温和的颜色,景授是她所有的希望。”
“所以当景授放弃她的时候,她亦彻底地放弃了她自己。”
他说到这,沉寂了很久。
已然结痂的伤口一朝撕裂,又会有汩汩的鲜血流淌出来,使之再历一次疼痛。
这景授与稷言有什么区别么?里柿长叹了一声:“那阿觅的事,裴先生是如何得知的?”
“从前阿觅闲暇的时候,曾到画府求我教她作画。我问她学画做什么?她说想画一个人。”裴沧山垂眉道,
“她走之后,我在她枕下发现了一幅没有画完的画儿,便知她不可能是自裁。说来讽刺,我稍稍查探便知晓了真相,可阿觅只是个无人记得、无人在意的小宫娥,亦不会有人替她申冤。”
他目中含泪,握拳压于案上,手指隐隐发颤。
“也许我可以再扮阿觅几日。”
里柿沉默了片刻,抬首望向裴沧山,“但……此事必须得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