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想辩解吗?”段睿抬眼须臾,眸中色泽冷戾,“沈家人真是不可小觑啊。”
“六年前,沈轩同本王做了一桩假买卖,让本王赔了万两白银,偏偏还没有证据能将他捉拿归案,”段睿唇边勾起一丝冷笑,继续道,“不过他也没什么气量,躲了本王这么多年都不敢回京。本王原只以为沈家大房为人奸诈,却没想二房更能给本王惊喜。”
“本王从前费尽心思欲追查沈家,如今却有这样大的一个事情送上门来,苏妩——原是沈家的女儿。”
沈寂身体微僵,目光垂在段睿袍下,指尖用力了些。
“沈寂,你入朝廷,是为了替你姑姑和林家平冤?”
段睿的目光蕴着寒芒,居高临下地扫视下来的时候,让人心口无端发冷。
沈寂却轻笑了下,眸色清凌:“世人皆道林家上下罪该万死,殿下怎道是有冤?”
段睿神色不易察觉地顿了下,而后很快恢复过来,声音很慢:“当年林家将风声名在外,此事又乃段渊一人截然定下,你若不是疑他,怎会偏凑去他身边为他做事?”
“臣本以为怀王殿下当初只是领命行事,如今听殿下语气,竟不知还有别层缘由,倒是臣目光狭隘了。”
段睿抬眼,凉薄的眸色在她颊上一扫,让人掂不出情绪。
“别和本王装糊涂,你是个聪明人,冒死跟在他身侧,必是因知晓一二内情,”段睿扬了扬下颌,忽而停了半瞬,用难以捉摸的目光施舍般地望了她一眼,语气淡漠地继续道,“若是坦诚些,本王亦可助你。”
段睿的目光没有移开,像是在打量她的反应。
沈寂却不似领情模样,静道:“殿下何出此言?”
见她如此,段睿也不恼,只继续盯着她表明立场:“因为本王同你一样,也不想段渊活着。”
沈寂目光顿了瞬,语气清寡。
“若只为报仇,也不必旁人相助。”
“你好大的口气,”段睿冷哼一声,笑中带了些轻蔑,“本王还当你是个有城府的,没想到看走了眼。你当段渊是傻子不成,你若动手他全府上下岂能了无察觉?你只为了你姑姑的仇想着,那沈家呢,你还管不管?”
听他将话说到这个地步,沈寂淡笑,直截了当问道:“敢问殿下有何指教?”
“几年前,本王曾听说,段渊派人追杀过一对兄妹,而那对兄妹,应是你姑姑从株洲送出来的儿女,也就是你的堂兄妹。”
沈寂的嘴唇动了下,面容之中似蒙上藏不住的恸动,轻声问:“他们如今如何?”
“自早已死于他手。那对儿女是活的证据,段渊哪里会容他们活着?”段睿掩住眸中暗色,笃定道。
“殿下告知臣此事,是何用意?”
“因缘际会,本王那时恰好途径此地,瞧见了一柄钉在树上的箭。当时并未做他想,只瞧着眼熟便令人收了起来。”
沈寂抬了抬头。
“据我所知,段渊前些年府中暗卫也是用箭的。”
沈寂垂首不言。
段睿想来没有撒谎。
他所说的那把钉在树上的箭,想必正是射在她身上的那一支。
前世她牢牢记住了那箭的花纹,到了段渊府上,他虽未告知她暗卫的事情,但在她的留意之下,到底还是在府上的操练场上,远远瞧见了一人所执的弓与箭。
那花纹,与当年从她血肉之中所□□的,一模一样。
她沉静了些,轻声回道:“殿下向来不同臣说这些,这些人臣亦接触不到。”
“那便要看你的本事了,沈寂。你若想为你姑姑的那对儿女做些什么,这便是你唯一的机会。你只要尽力拿得他府上的箭交给本王,本王自会帮你完成你想做的事。”
段睿盯了她好一会儿,冷笑着语气不明道:“你可忍心,见他们白死一回。”
沈寂沉默良久,忽而退开半步,撩袍向段睿行了礼:“有劳殿下苦心。”
段睿居高临下地看她一眼,勾唇笑了。
“你不必谢本王,本王亦容不下他,帮你也是在帮自己。”
……
雪粒如盐,随风一圈又一圈地卷下来,扫得周遭凌厉。
齐臻在段睿身旁,瞧着沈寂单薄的身影走入风雪之中,目光有些萧然。
“殿下可探出此人虚实了?”
“如今她沈家全家的把柄握在本王手上,定不敢造次。况且本王瞧她,也是真心想为林家申冤报仇。”
“那有关那个女子……”
听得齐臻提此,段睿目光冷了几分。
“方才本王那般试探,都没见沈寂露出半分端倪,想来应该不知晓那女子尚活着。”
齐臻松了口气:“那便好。殿下也不必太过挂怀了,那女子当时身负重伤,或许在哪个深壕中摔死也未可知。”
“但愿如此吧。”
……
沈寂刚回了怀王府不久,还未来得及将沾着寒意的披肩挂好,边听得外间有脚步声传来。
沈寂警惕地回了身,正对上那人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