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渊骤然抬手,身子却因这动作失了平衡,整个人又朝沈寂身上陷了几分。
那人身上软得不像话。
他身子却有些僵硬。
“不是……”
他神色间罕见露了些无措出来,在床榻上支起半只胳膊来,将他人的距离空开些,看向她。
“你怎么醒了?”
“……?”
沈寂抬眼看着他,一时无言。
“啊,不是那个意思,”这才发觉自己词不达意,段渊伸手揉了揉眉心,从榻上站起身来,背过去一指她胸前,道,“方才看你这个,开了。”
沈寂垂眸,眼下心中思绪也有些纷乱,只是身上倦怠昏胀,顾不得太多,连忙匆匆自行系上,又下榻跪在他身后。
“臣,”沈寂声音顿了下,看向他袍角,有些出神,半晌才道,“臣死罪。”
“行了,别死罪了,赶紧起来把你衣服穿好了。”段渊皱眉。
沈寂瞧了自己一眼,默了片刻道:“已经妥当了。”
室内一时沉静,沈寂瞧见段渊微紧的手,想起他之前曾对自己说的话,忽而垂下眼,轻声开口问道:“殿下是不是早就知道?”
段渊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转过了身,将她拉到榻上令她躺好,墨色的眸子之中带着些情绪:“今日是怎么回事,谁对你动的手?“
沈寂覆在锦被上的手紧了一瞬,眼帘压着,让人瞧不清神色。
方才对她动手那人,她勉力逃脱之后瞧见他袖口下压着的铭纹,那是顾珏手下的人。
可是顾珏为何要对她动手?是发现了上次一事的端倪,还是发现了旁的什么?
在她没发现他的图谋之前,这件事暂时还不能让段渊知道。
指尖轻捻了瞬,她轻声道:“臣不知,从前经商所得罪之人甚多,所以不能确定到底是谁。”
段渊目光很淡地扫过她略带紧张的手,又看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后轻笑一声:“这样啊。”
“那沈经历若是有什么头绪,记得知会本王一声,”他忽而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过会儿李太医会来,你好好配合着,别误了伤势。”
“是,”沈寂应了,忽而望向他背影,有些怔怔开口,“臣,可还能在殿下府中吗?”
“是本王一力保举你进来,又带你去了秋猎,如今再以你是个女子的身份将你逐出府,岂不是打自己的脸。”他声音很淡,缓缓开口道。
沈寂目光一顿,道:“是臣给殿下添麻烦了。”
段渊唇角微勾,笑意之中带着半分嘲讽,“你添的麻烦够多了,不差这一桩。”
沈寂沉默,发觉无从反驳。
“你胆子不小,”段渊似乎遥遥看了她一眼,目光之中明暗交错,继而开口淡问道,“既是个女子,为何一心想奔这朝中?”
沈寂未抬眸看他,只垂首道:“从前小娘让旁人瞧不起,臣想为她争口气。”
他静了一瞬,忽而伸手击掌,语气里带了些夸张的赞扬:“真是孝顺啊沈经历,本王佩服。”
这听上去实在不像是真心实意的夸奖,沈寂斟酌着回道:“请殿下恕罪。”
段渊深深看她,眸中笑意一点点敛去。
不论是上一世还是现在,他从始至终想要的,不过是她能对他坦诚一次。
可惜的是,在她心中他似乎从来就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人。
甚至她都不肯来亲自问一问,就早已在心中为他定下死刑。
正巧李太医进了府中,在门口瞧见了他行礼之时,见他面上神色冷寂如深潭水,一时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觉得腿一软想要跪下。
“进去吧。”
好不容易听见这么一句,李太医不敢再耽搁,连忙进了内室去为沈寂瞧伤。
好在不算太重,调理调理便可大好。即便如此,李太医也不敢放松警惕,每一味药都是再三斟酌才敢用的。方才殿下那神色他可瞧了个清楚,可不能随意马虎了去。
“沈大人可要好好用药,要不然殿下定会心疼的。”他正收拾着东西,忽而发觉自己无意间好像说出了什么要命的话,连忙闭了嘴,不敢再言。
沈寂倒是微微一怔,眸光有些失神。
方才她精疲力竭之时,抬眸最后一眼瞧见了段渊的神色。
他那模样,好像确实是在为她担心。
他这个人,明明做尽了坏事,却偏偏在有的时候发自内心地为她紧张,单纯地像个傻子。
没多说什么,沈寂低下头掩住眸中波澜:“多谢李太医。”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倒不是此事,而是方才——
那人是顾珏手下的,若顾珏当时也在场,恐怕能看出她身手上的端倪。
可那时为了躲避那黑衣人凌厉的攻击,她根本就来不及将父亲教给自己的东西藏好,自然是有什么用什么。
如今倒是难办了,若是被顾珏瞧出她同林家有关联,要怎么样才能撇清嫌疑?
沈寂指尖透着些凉意,却忽而在被角一顿。
她垂眸望向锦被上的绣花样式,想起了顾珏身上的那个荷包。
她怎么忘了,顾珏并非毫无软肋。
还有一位被他放在心上的裴娘子啊。
……
沈寂养伤养了一段时日,这些天段渊倒是没像从前那般日日来青竹院关切她了,态度十分冷淡。
便是全府上下都看出了端倪,谢泽还颇为担心地前来青竹院问询:“可是惹了殿下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