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顾烨那边亦被她纠缠得难分出手来,皇帝终于叫了停:“好了,你们都是有本事的,这竞艺点到为止即可,都下去歇着吧。”
顾烨这才卸下手中的弓,睨向沈寂,冷哼一声:“你倒能忍。”
他方才击到她身上的那几下,若是换了旁的像她这样瘦弱的人,定然是要受不住落马的。
谁知眼前这人瞧着虽是一副瘦削模样,忍疼的本事倒是一流。
顾烨下了马走向台前,谢过恩之后只见顾珏的目光一直聚在方才那沈经历身上。
“可探出虚实了?”顾珏问。
“侄儿总觉得她是会些的,但若已经被侄儿逼到这般境地,还不肯出手……估计也不会多少,只是学了些皮毛。”顾烨答道。
顾珏颔首,没再说什么。
许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眼前这人的模样并不像沈家人那副刻薄面相,倒是很像……
一个名字无端从他脑中出现,他微眯眸,袍袖下指尖捻动了瞬。
沈寂下马谢恩之后,身侧除了怀王府的侍卫,远远便瞧见一个人焦急地走过来。
沈寂抬眸,有些讶然问:“你怎么在这?”
“我被光禄寺的署正瞧上了,便做了外关大使,今日不是秋猎嘛,我便求着署正一起来布场了。”
楚蔚之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这外关大使虽是个不入流的末官,也是因着家中与署正交好才给了他这机会。
不过从前也从未觉得皇家盛大,对入仕这件事心意只是平平,然而今日得见秋猎的排场和威严,才真有了想入朝为官的心思。
“既做了大使,便好好和署正学着。”沈寂嘱咐着。
“我知道了,你先别说了,你瞧你这伤——”楚蔚之瞧她一眼,眉头皱的很紧,“我背你回去罢?”
方才侍卫要扶她,她都未允,哪里会让他背。
楚蔚之却不由分说地将她那没受伤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你就别死撑了!”
沈寂仍是摇头:“这儿太多人瞧着,规矩些。”
楚蔚之无法,最后也只能弯下些身子扶着她走,边走边道:“你非要逞强和他比试个什么,我看着都疼……”
“对了,我这有药,你拿着,这创药是京中顶好用的,一日记得换三次……”
段渊在不远处瞧了一眼楚蔚之握在沈寂腕上的手,未置一词,径直回了营帐。
他身侧侍从被方才殿下周身那气氛吓得心惊肉跳,却也不敢多言,敛目朝沈寂走了过去。
被楚蔚之搀扶走出许久,沈寂忽而停住脚步,回身看了一眼,正巧望见段渊身侧侍从走过来:“殿下呢?”
“殿下回营帐了……”那侍从苦着一张脸,不知该不该说。
是殿下方才为沈经历求的情,又是殿下第一时间遣人去领经历回来,殿下一路看着她,可沈经历却只顾着和这不知哪里来的小子说话,半眼都没瞧殿下。
他们怀王府的如今都知道些殿下待沈经历的不寻常,照理说这男女之情该是有独占之心,而殿下是个好男风的,瞧见旁个男人碰沈经历,定然心中也是不高兴的。
“怎么?”沈寂看出他脸色上的犹豫,开口问询。
“殿下他其实……很担心您的。”那侍从咬了咬牙,开口说道。
沈寂怔了一下,眼眸微垂,神色不明:“劳殿下记挂了,我这便回去。”
眼下秋猎头场已告一段落,接下来都是世家子弟现身手的时刻,倒没什么大事。
沈寂令楚蔚之回去之后,便回了营帐,站在帐外通传请安,听得里面那声音还是无甚情绪。
“进来。”
沈寂应了声是,便走了进去。
营帐之中药香意浓重,沈寂瞧着那案上被他碾成细粉的创药,又瞧了他身侧那被抢了活计的侍从一眼。
那侍从却在瞧见她进来的那一刻,立马就垂下眼帘来,神色有些尴尬。
沈寂扫视四周,发觉他拿的药实在是多了些,忍不住走上前:“殿下,臣有创药,一瓶便够了。”
“这等粗活,还是臣自己来吧。”
段渊动作一停。
这一次倒没像往日那样迫得她躺在榻上,而是抬眼看着她,看着她满身的伤,还有过分苍白的脸色。
他眸光很淡,但眼底却有情绪在大杀四方,被他深深压着,浓成黑墨。
沈寂微怔,她似乎认得他这神色。
段渊这个人行事向来恣意随心,喜怒无常,连他自己他都不心疼。
可在前世,每每她受了伤,他总是这样的目光望过来。
很淡又很重。
蕴着情绪又压着脾气。
“好,你自己来。”舌尖抵过上颚,段渊笑了声。
将手中那碾药的玩意儿一扔,那玉柱径直滚落在地。
他骤然起身,手中拎着剩下那些药,径直朝营帐外走去。
沈寂低头将那玉捣捡起来,正要重归放,却发觉段渊脚步在门前停住。
“殿下?”
沈寂话音未落,下一瞬便见他将手中东西掷落在地,回身阔步朝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