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使上下打量清霜一番,讥笑道:“是西城相府嫡女,怎么十七姨娘竟不晓得?”
清霜曾是相府十七房姨娘里面最有可能被扶正的,也曾人人敬重。
如今将军娶了正妻,谁还把她这个病秧子放在眼里,是以态度并不恭顺。
做了这么多年的景霜,清霜在听到相府嫡女几个字,依旧反应不过来不是自己。
她正欲再问,见采露匆匆而来,便改口将那女使打发走了。
采露一脸气愤,眸中带泪,见自家主子衣着单薄的倚在门上,气若游丝的样子,脸色更加难看。“姑娘,奴婢扶您回屋。”
清霜见她表情便知她今日行事并不顺利,也没多问,乖乖让她扶着进屋。
路没走几步,听采露不住的深呼吸调整情绪,最后却落了泪,清霜只好故作淡然道:“前院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将军总归是要娶正妻的,只是不知道这位相府嫡女是我的哪个妹妹?”
相府嫡女只有两个,她和景霜。
采露到底单纯,见清霜神色如常,便以为是自己想太多了,如实道:“敢公然顶着您身份的人除了二姑娘还能有谁?”
清霜迷惑不解。“怎会是她?”且不说她早已嫁了人,如今楚凌如此对待倪家,她怎能嫁他为妻?
采露也不知内情,“奴婢也不知其中缘由,早上我刚出风雨阁就被秋犁院的李管事拉去前院,说迎亲队伍里缺个女使,到了相府又让奴婢给二姑娘当陪嫁。
二姑娘见了奴婢便板着脸,从头到尾也没说一句话,宾客散的差不多才放奴婢回来。”
偌大的将军府,再缺女使也轮不到采露去替补,清霜想不明白,索性不再想,接着问:“你说你去了相府,相府眼下如何了?”
采露服侍清霜坐下,拿了大氅给她披上,又沏了壶热茶让清霜捧在手里,见后者没有再追问将军的回复,心里松了口气,回道:“眼前相府里里外外都有人操持,倒不像出事的样子,只是未见到老爷夫人和其他哥儿姐儿。”
清霜盯着手中的茶杯盖子看了好一会儿,半晌才喃喃道:“二妹妹她嫁到将军府,莫非和倪家有关?”
可是从未听说楚凌与她相熟啊!
采露素来不喜欢景霜,听清霜这么说,也觉得有可能,景霜在她心中的形象瞬间高大许多。
脱口道:“这几日处处都在说,将军和相府嫡姑娘的传言,这下好了,将军成了相府的贵婿,以后看谁敢对相府不敬!”
楚凌和景霜,除了当初不顾一切的逃婚,还有什么故事?
采露说完才发现自己失言,但看自家主子神色如常便也没多想。“果然传言不可信,奴婢分明记得二姑娘当年寻死觅活的不肯嫁给将军呢!”
清霜捧着茶杯喝了一口道:“什么传言,你说与我听听!”
采露面露为难,但在接到清霜一记眼刀后,忙如实道:“他们说将军和相府大姑娘相爱多年,大姑娘是碍着您才一直不愿嫁给将军,哦,他们说的大姑娘是指二姑娘。”
清霜茶杯刚送的嘴边,又被气的放回去,忍住拍桌子的冲动。“那她如今怎么又嫁了?”
采露偷偷看了清霜一眼,“说是她不忍将军无后。
姨娘您千万别生气,二姑娘也太天真了,府里十七房姨娘都没生个一男半女,凭什么她就能?”
清霜板着脸,“你知道什么,将军之所以一直没有孩子,便是想给未来夫人体面,如此看来他们当真是——”她说不下去。
只是迷惑不已,怎么到头来,她竟成了坏人?
既然他们感情如此深厚,为何当初宁愿上吊跳河都不嫁呢?
她不是说楚凌生性残暴,又爱沾花惹草,嫁她不如去死吗?
清霜气的浑身发抖,撑着桌子起身,可还没站起来就是一阵眩晕,又跌坐回去。
嫁进将军府的这么多年,她倾尽所有,什么也没得到也罢,却把身体败了。
骄傲的孔雀第一次感觉到挫败,一时间疲惫感席卷全身。
采露收拾好床铺过来扶清霜,只见她脸色苍白如纸,神色灰败,整个人像一朵枯萎的花,忽然间没了生气。
匆忙跑出去喊人请郎中,可今日这样重要的日子,谁会在意这个备受夫郎冷落的十七姨娘呢?
“十七姨娘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何必在这个时候添乱?”
“今日可是将军大喜的日子,十七姨娘这般作为,置将军夫人于何?”
……
采露气的骂骂咧咧的跑回来,想安顿好清霜再去前院喊人。
清霜却一把捉住她的手,“将军可是收了玉佩?”
采露抿唇,看着清霜苍白如纸的脸,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自家主子早上明明还好好的,晚上忽然就成了这个样子,显然是受了将军成婚的刺激。
若知道结果,更受不了吧!
采露跟了清霜这么多年,什么脾性,清霜太清楚了,大概猜到了楚凌的态度。
这么多年的无微不至,换来的却只有无视和一身病痛,清霜总以为楚凌心里是有她的,直到这一刻才明白,楚凌对待自己爱的人,从不是这个态度。
她是自私的,只希望楚凌身边只有她一个人。
那些大度和忍让,骗得过所有人,骗不过她自己。
清霜握紧采露的双手,目光坚定道:“听话,告诉我。”
采露闭了眼。“将军让东南收走玉佩,并未见奴婢。”
那玉佩承了这么多年的情谊,他竟就这样不声不响的收了回去?
清霜心如死灰,心中建设了这么多年的堡垒轰然倒塌,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