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骄阳似火。
天气闷热,显然即将迎来一场大雨,庭院里零星的蝉鸣声让整个府邸显得十分安静。
迷迷糊糊的倪清霜,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这哭声婉转悲伤,可在这闷热的天气里只让人觉得烦躁。
“别哭了!”清霜皱眉喝道,心想风雨阁的下人越发没规矩了。
清霜话音刚落,那人却哭的更凶了。“大姐姐——我——呜——”
竟是倪景霜的声音。
清霜眉头皱的更深,她最不想见到的人终究还是来了。
自替景霜嫁给楚凌,清霜心里想的从来都是相夫教子,安然度日。
她为楚家付出一切,终得了楚凌一句“十七最得我心”的夸赞。
十年了,她的眸中星辰早已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无奈。
而那位光芒万丈的镇国将军,却明媒正娶了当初不惜一切代价逃他婚的景霜。
而舍身替嫁的清霜却成了他们爱情路上的绊脚石,受尽苛责和谩骂。
清霜冷笑,如今自己重病卧床,她倒来充好人了。
她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入眼的却不是她所熟悉的那顶陈旧的帐幔,而是画着两只嬉戏的仙鹤的双面彩绘屏风。
虽然眼熟,但她肯定这不是她所居住的风雨阁。
打量左右,才发现自己跪坐在罗汉床上,面前的食几上放满了水果和点心,皆新鲜诱人。
对面坐着一位的浓妆艳抹的妇人,竟是经年未见的继母陈氏。
景霜坐在下首,正掩面哭泣,梨花带雨的样子好不可怜。
是梦吧?
怎么会梦到这对母女?清霜皱了眉头,这可真是个噩梦。
被陈氏察觉到,陈氏立即坐直了身子,板着脸对景霜道:“清儿让你别哭了,你没听到吗?我平日就这样教导你对长姐的话置若罔闻的吗?”
景霜忙止住哭泣,起身对清霜欠了欠身。“妹妹无意冒犯姐姐,望姐姐恕罪。”声音低若蚊蝇,甚是委屈。
清霜向天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这对母女的打算。
陈氏又道:“你也莫要再纠缠你姐姐了,你姐姐是嫡长女,身份何等尊贵?那楚凌就算再得圣宠,对我锦国有天大的功劳,我也决不可能让你姐姐给他做妾的。”
景霜捏着帕子,看看陈氏又看看清霜,像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挺着胸膛,声音依旧哀伤道:“母亲,女儿只是觉得,姐姐仰慕楚将军——”
如今的倪清霜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楚凌二字,直接拍了桌子。“闭嘴!”
景霜脸色发白,她当然不明白昨天还信誓旦旦的清霜,眼前为何突然转变了态度。
清霜用右手摩挲刚才拍桌子拍的发麻的左手手心,神色复杂,有痛感,这并不是梦中。
不是梦中,不是风雨阁,那这是何处?
再次观察周围,这里陈设素雅,处处透着清贫。
清霜目光流转,最后停在屏风旁边的古琴上。
古琴落弦。
这是继母陈氏的房间,待字闺中时,她日日都要来此给陈氏请安,对窗边那把七弦古琴更是印象深刻。
陈氏能在相府多少年盛宠不衰,便是因为她极擅古琴,而清霜的父亲最好音律。
再结合她们母女刚才的对话,清霜有个荒唐的猜测。
怎么会呢?
清霜努力回忆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
那日天气晴好,她的心情也跟着舒畅,身子也比往常清爽许多,能勉强下床走走了。
侍女采露却给她带来了不好的消息,倪家阖府上下几十人皆下了大狱。
定是楚凌的手笔,今上早有废相之意,却碍于祖制不好动手。
整个朝堂,只有楚凌敢做这个坏人。
清霜对楚凌的狼性再清楚不过,他咬到嘴里的猎物,不死也要被拽下块肉。
她忙解下腰间玉佩交到采露手上。“你亲自去秋犁院把这个交给将军,请他务必过来一趟!”玉佩是楚凌送给她的,她以为楚凌会卖她面子。
采露离去后,清霜从清晨等到傍晚,别说楚凌,连采露都没影了。
只听到前院锣鼓喧天,热闹非凡,问了一圈方才知晓今日将军大婚。
清霜扶着门框方才稳住身子,眼角酸涩,疼痛却从喉咙里蔓延至全身。
她做了十年的心里建设,这一刻真的来临才知自己并不是个大度的人。
她虽是替嫁,对他却是真心实意的。十年的风雨同舟,她还以为可以执手到老。
他却,娶亲了,甚至没有提前告诉她一声。
努力调整呼吸。
“不知未来的将军夫人是谁家的千金?”她声音低的像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