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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第八回 捉鬼案结谋逆现 山河图诗藏奸王

孙怀仁一下堆坐原地,垂头不语。

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对视一眼,保持沉默。

而随在包大人身后的众人,则是神色各异。

展昭随在包大人身侧,半步不离,一脸郑重。

白玉堂摸摸鼻子,从公孙先生身侧旁移两步,顺手将颜查散推了过去。

颜查散望着包大人和公孙先生,一脸若有所悟,。

而队伍最末尾的金虔,则是面无表情,好似石雕一般站在门口,只是心里却是感慨不已:

先来一招敲山震虎,震住这孙怀仁;接着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再来一招威逼利诱——

心理击破,精神攻击!

啧啧啧!老包和公孙竹子没去刑部开发精神逼供法,真是大宋的一大损失啊!

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失魂落魄的孙怀仁终于回过神来,慢慢跪直身形,幽幽道:“包大人当真愿意帮下官一次?”

“只要孙大人愿意坦诚相告。”包大人掷地有声。

孙怀仁慢慢抬头,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直直瞪着包大人威严黑面,半晌,才缓缓点头道:“孙怀仁就信包大人一次!”

“好!”包大人弯腰将孙怀仁扶起身,缓下声音道,“孙大人请起。”

“谢包大人,孙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孙怀仁抱拳道。

“花娘是何人?”包大人问道。

“回包大人,花娘是孙某五姨太的真名。”孙怀仁回道,“她本是红月镇上一家不出名青楼的歌妓。”

“那叶怜梦可是邢夫人?”

“叶怜梦正是罗良生大人的续弦邢夫人,原本是红月镇飞鸿楼的花魁。”

“为何你要谎称五夫人花娘是叶怜梦?”包大人皱眉。

“包大人……”孙怀仁一脸苦楚,“孙某也是迫于无奈,乃是为了保命啊!”

“保命?!难道孙大人有未卜先知之能,早已得知邢夫人要来刺杀与你?”包大人皱眉道。

孙怀仁摇摇头,叹气道:“孙某自从听说罗良生大人暴毙,便知自己死期临近,透出叶怜梦这个名字,不过是权宜之计,只望包大人明察秋毫,探出线索,救孙某一命……”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无不震惊。

“孙大人可是知道害死罗良生大人的凶手?!”公孙先生上前一步提声问道

孙怀仁苦笑一声,抬头道:“孙某自然知道,那罗良生大人自然是被邢夫人、也就是叶怜梦害死的!”

开封府众人不禁惊诧互望。

“你如何得知?”包大人追问道。

“因为……因为罗良生大人与孙某一样,皆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身边皆有一个时时刻刻都在监视自己的枕边人。罗良生大人府中的是邢夫人,而孙某家中的——则是花娘!”

众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就见孙怀仁神色凄凉,面色苍白,一字一句继续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孙某只恨自己被那花娘迷了心窍,将其娶入府中,又受她蛊惑,收了那人的钱财,为那人办事,待醒悟之时,早已泥足深陷,无法脱身。即使知道那花娘乃是那人派来监视自己的探子,即使知道花娘就是在汴京闹鬼的罪魁祸首,孙某仍无法对外人说出半字……”

“你帮那人做了何事?”包大人声音沉如黑渊。

孙怀仁慢慢抬头,眼眸中血丝遍布,一缕恐惧之色满溢而出:“我以职位之便……修写税赋记录……助其调运钱粮……”

“荒唐!”包大人拍案而起,怒发冲冠,“此乃动摇国本的大罪,孙怀仁,你好大的胆子!”

孙怀仁身形剧烈一抖,扑地叩头不止:“孙某知道!孙某知道这是死罪,可是那花娘以孙某一家老小的性命威胁孙某,孙某不得不从啊!”

“你!!”包大人狠叹一口气,“孙大人,你糊涂啊!”

“是、是是!孙某糊涂,孙某不该色迷心窍,引狼入室!”孙怀仁不断叩头道,“我帮那人修改的税收赋簿、运走的钱粮皆有记录,我这就呈给包大人!”

说着,手脚并用爬起身,扑到床铺之上一阵乱翻,翻出了一本册子,跪地郑重交给了包大人。

包大人接过,与公孙先生细细翻看,越看脸色越沉,越看屋内气氛越是凝重,最后包大人“啪”一声合上书册,面色沉黑泛紫,难看至极。

“大人,这是!”公孙先生儒面白的发青,“这分明是……”

包大人一摆手,止住公孙先生的话,阖目沉思片刻,慢慢睁眼,望向跪地的孙怀仁:“孙大人,你可知罗良生大人为此人做了何事?”

孙怀仁忙使劲摇头道:“启禀包大人,孙某的确不知,若不是有一次花娘失言,说出朝中为那人办事的还有罗良生大人,孙某甚至不知道罗大人也陷入其中。”

“花娘是如何说的?”包大人继续问道。

“那日,花娘说她主人下令,让我再次更写数省赋税,孙某不从,花娘便威胁孙某说,我若不从,那半死不活的罗良生就是我的下场!”

说到这,孙怀仁一脸惊恐,咽了咽口水,继续道,“孙某震惊非常,就私下去打探,这才知晓罗良生大人已癫狂数月,人事不清,且与孙某一样,一年前新娶续弦夫人,孙某费力打探出那邢夫人的来历,竟也出自红月镇……”

说到这,孙怀仁突然抬头,一脸恳求望向包大人,提声道:“孙某得知花娘被展护卫擒杀后,也想将功抵过,所以说出了邢夫人的出身,只望包大人能顺藤摸瓜查出罗良生大人的死因,抓住邢夫人。谁料那人居然派邢夫人刺杀孙某,若不是开封府的衙役相助,孙某如今已如罗大人一般,难以瞑目了!”

说到这,竟是掩面哭了起来。

“孙大人!”包大人面色黑沉,一字一顿凝声问道,“利用叶怜梦和花娘胁迫罗大人和你的幕后人是谁?”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孙怀仁边哭边道,“那人只透过花娘传话,我根本不知晓那人的身份!”

“此话当真?!”包大人眯眼。

“孙怀仁愿指天立誓!”孙怀仁抹泪提声道。

一室死寂。

包大人皱眉,公孙先生捻须,展昭攥拳,白玉堂冷颜,颜查散眯眼,金虔暗暗叹息:

莫不是这案子的线索又断了?!

就在众人皆和金虔同一想法之际,突然,屋门被人猛然推开,一人迈步逆光而入,指着孙怀仁说了一句令众人大为吃惊的话:“他说谎!”

一身素白孝衣,面色苍白,浓眉大眼,竟是罗良生的儿子——罗东阳。

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罗贤侄?!”包大人惊讶,“你这是?”

“包大人!”罗东阳面容悲戚,双眼通红,面朝包大人扑通跪地,抱拳道:“孙怀仁在家父生前曾多次与家父密谈,东阳曾偷听过几次。孙怀仁分明说过,主人对他十分赏识,待大事一成,便可封侯拜相,权倾天下。”说着,冷笑一声,“如此重用,怎会不知自己效忠主人的身份?!这岂不是笑话?!”

“罗东阳!我与你父亲也算至交一场,你竟然血口喷人?!”孙怀仁暴怒喝道。

“至交?你算什么至交好友?!”罗东阳眼中泪花泛滥,“若不是你的引荐,父亲怎会去那红月镇,又怎会认识那叶怜梦,被其所惑,以父亲挚爱如痴的字画墨宝为圈套,一步一步引君入瓮,为那人办事……可叹我父亲一世廉洁,居然晚节不保,被几幅字画和一个花街女子所害!父亲良心不安,不愿再助纣为虐,最后竟落得惨死下场!”说着,罗东阳直指孙怀仁鼻尖,厉声喝骂,“你这等贪恋富贵,卖国求荣的小人,怎配与我父亲相提并论?!”

孙怀仁被指的浑身一颤,面色青白,猛然扭头向包大人泣声呼道:“孙某如今一心将功抵过,却被人如此污蔑,包大人你可要为孙某做主啊!”

“我污蔑你?!”罗东阳冷笑阵阵,骤然提声,“这些都是那叶怜梦亲口告诉我的!”

“一派胡言!”孙怀仁破口大骂道,“那叶怜梦是何等人物,对那人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怎会告诉你这些?”

“她自然不愿意说——”罗东阳一脸凄然,“若不是我与她虚与委蛇三月之久,甚至、甚至骗她要与其私奔隐居,她又怎会将这些告知与我……”罗东阳慢慢垂首,双手拂面,哭笑难辨,“我告诉她,真正害父亲之人乃是她背后的幕后黑手,所以我不恨她,她居然信了,她居然相信我真的会和自己的杀父仇人共结连理,真是可悲可笑……哈哈哈哈哈……”

凄厉笑声响彻屋内,开封府众人面色凄然,面面相觑。

谁都未曾料到,原来之前所见这罗东阳与那邢夫人之间若有若无的情愫竟是源于此……

“贤侄,你……”包大人上前一步,轻轻按住罗东阳肩头。

“包大人!”罗东阳抹去眼泪,抬头道,“叶怜梦昨夜接到命令,令其杀死孙怀仁。若是孙怀仁当真不知那人身份,他又何必大费周折杀人灭口?”

包大人点头,正欲回话,却被孙怀仁打断。

“可笑、可笑!”孙怀仁冷笑声声,“既然你号称与那叶怜梦情深意重,她为何不告诉你幕后之人的身份?”

“叶怜梦她不知道。”罗东阳冷声道,“叶怜梦只知自己受命于一个名为‘水使’的人,而水使才直接受命于那人!”

此言一出,开封府众人皆是脸色大变。

“水使?!”展昭上前一步,急声道,“你确定是水使?!”

罗东阳见众人如此表情,有些意外,垂眼想了想,点了点头肯定道,“就是水使!”

“大人!”展昭猛然回头,直直望着包大人。

包大人点点头,面色沉黑犹如锅底,“果然就是此人!”

“炼制控人心智之毒药,训练杀手死士,利用女子控制朝中大官,秘密运送钱粮,偷走国家税赋……”公孙先生一字一顿将“幕后人”所作所为一一道出,又看了一眼孙怀仁,望向包大人道,“孙大人曾言,事成之后封侯拜相唾手可及,看来这幕后人乃是意在江山社稷,欲窃取皇位圣权!”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色变,一时间,竟是无人接话,满室死寂。

“孙怀仁,你还不招吗?!”包大人沉声如锤,字字砸在众人耳膜。

孙怀仁浑身缩成一团,颤抖不止,豆大汗珠滴落地面,哒哒作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孙怀仁,你莫不是怕道出此人身份会召来杀身之祸?!”包大人缓声问道。

“我、我……”孙怀仁猛一抬头,“包大人!如今我已经身犯大罪,早已是必死之人,有何惧怕之处?我当真是不知道此人身份!”

“若是孙大人担心家人安危——”公孙先生定声道,“孙大人敬请放心,包大人自会禀明圣上,护孙大人全家老小安然无恙!”

孙怀仁身形一颤,猝然绷直,嘴唇哆嗦不止:“此、此言当真?!”

“当真!”包大人点头。

“包大人不会骗我?”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孙怀仁颤颤点头,慢慢垂眼,思虑片刻,又抬眼望向包大人:“那人权倾朝野,势力滔天,出身尊贵,即便我道明此人身份,只怕皇上也不会相信!”

“孙大人,若是你一人所言,圣上或存有疑虑,但若是你和罗大人同时指证此人,皇上定然相信!”包大人定声道。

“罗、罗大人?!”孙怀仁双目瞪大,“哪个罗大人?!”

“自然是罗良生大人!”包大人道。

“他、他不是死了吗?”孙怀仁惊叫。

“死人,也能指证!”公孙先生上前一步道。

众人闻言无不惊诧。

“父亲?怎么可能?!”罗东阳惊道。

包大人扭头,向身后的颜查散示意,“颜先生。”

“是,大人!”

颜查散上前一步,从背后的包袱里取出一卷字画,和公孙先生一人拉住一边,缓缓展开。

一副山河水墨图在众人面前徐徐展现。

菲菲暮云矮,重峦峰遥天,泉飞虹玉带,白鸟过琼山。

好一副气势磅礴的江山水墨长卷。

在画卷的左下角处,题有四句诗词:

乡间一壶酒,杨柳垂钓闲;

忘却凡世忧,返心享逍遥。

乃是一首颇为雅致的闲逸小诗,和这副气势磅礴的画卷配起来,颇有些不伦不类。

孙怀仁在画卷上细细一扫,双目爆睁。

“这乃是罗良生大人书房内悬在梁上的一副字画。”公孙先生轻声道,

“这幅字画有何不妥?”罗东阳急声问道。

“诸位请看。”公孙先生与颜查散同时转身,将字画抬高,映向窗口,正午时分的灿灿阳光透过字画洒在地面石板之上,隐约映出五个连环相扣的“萬”字。

“萬?”众人疑惑。

倒是那孙怀仁一看见这个图案,就好似见到什么鬼怪一般,浑身抖如筛糠:“果然、果然!罗良生也知道了!”

“这个‘萬’字——”展昭皱眉,“似曾相识!”

没错、没错,很眼熟啊!

金虔也一旁暗自嘀咕。

貌似——

啊!对了,安乐侯庞昱那张制毒品的药房上有个类似图案!

“这萬字有问题?”罗东阳惊道。

公孙先生露出一个无害微笑:“这萬字图案背后确有蹊跷,但揭示幕后人身份却并非在此,而是——”

说着,指向那首不伦不类的小诗,环视一周,眯起凤眼,“这是一首藏头诗。”

“藏头诗?!”除了包大人、公孙先生和颜查散,余下众人纷纷上前瞪眼研究。

金虔也拿出高考备战的精神,瞪着细眼细细研读。

乡间一壶酒,杨柳垂钓闲;

忘却凡世忧,返心享逍遥。

藏头的话,就是“乡杨忘返”……

嗯哈?啥意思?!

而旁侧同在研究的展昭、白玉堂以及罗东阳却皆是脸色大变,异口同声读声道:“襄阳王反!”

“诶?!襄阳王?!”金虔惊诧高呼,心思不过一个回转,就立即回想起这万分耳熟的贬义词汇来历:

靠!这不是包青天中最终反派大BOSS的名号吗?!

再看孙怀仁,却是一脸放松,摇头轻笑,口中喃喃自语:“罗良生啊罗良生,果然还是你棋高一着……”慢慢闭眼,轻叹一口气,缓声道:“没错,这幕后之人就是——襄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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