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和阴缺德结冤,原因在一块地上。而地,恰好是李老庄人的。
这李老庄可是有历史的。这村子里的人,不像其它运河边的人一样打渔为生,而是靠疏通河道为活计。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李老庄的人,则是挖河泥得河泥,那些肥沃的河泥,都一船船拉回来,堆在村庄附近的地方。多少代人下来,在李老庄边上,就有了一块祖地。这地,当然肥得不行,种什么都是长得极其旺盛。
在到处是盐缄地的运河边,李老庄的祖地当然是一块难得的好地。但不幸的是,那块地正好邻近阴缺德买的地边上。年年看着人家地里庄稼粗枝茂叶,自己地里净是芦苇疯长,阴缺德心里的那个不舒服,提都不用提。为了把李老庄的地抢过来,阴缺德故意请村里的族长喝酒,趁人家喝醉了,在准备好的“卖地契”上按了手印。
当阴缺德拿着伪造的“卖地契”去李老庄收地时,那个被灌醉酒的老族长蒙冤上吊自杀了,而收地则遭到村民们的集体抗击没收成。随后,阴缺德拿着“卖地契”,把李老庄的人告到了通县县衙。而李老庄的人为应诉,请的讼师,就是我爷爷。
那时候,我们家住在马营,离着张湾有二三里地,和李老庄更隔了十好几里,但是乡里乡亲的,都非常熟悉。我爷爷本着能协调不打官司的原则,就带着李老庄村民找阴缺德对证据。但阴缺德非常强硬,一直叫嚣着要衙门见分明。于是,这官司就真打到了县衙。
这官司本来也是十分简单,那块地是村里的不错,但老族长也没有处置权,地契还在李老庄人手里。我爷爷仗着三寸不烂之舌,把阴缺德说得没有回嘴余地,加上连四邻八乡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县衙就判了个协调有效,老族长贪酒白死,那块李老庄也保住了。
那天,赢了官司的我爷爷带着我奶奶去李老庄送判决书,人家就留着吃了一顿饭。等他们带着微微醉意回到马营的“河神府”时,阴缺德的家丁一拥而上,把我爷爷奶奶砸晕了抬到家里,身上浇了洋油,一把火给烧死了。为了毁尸灭迹,阴缺德把“河神府”一声给点着了。
照着阴缺德的意思,是要把我80多岁的太奶奶还有不满十岁的我爹一块烧死。可是,天不绝人,那天因为知道我爷爷帮李老庄的人打赢了官司,我太奶奶说是我太爷爷保佑的结果,带着我爹去铁锚寺烧完香之后,又去湾子那边给我太爷爷也烧香烧纸钱,躲过了一劫。
我爷爷奶奶被害,“河神府”被烧,这明摆着是阴缺德在报复。但是,前面找土地官司时,阴缺德给县长送了不少钱,这会,我太奶奶带着我爹再去告状时,那狗官就以证据不足以及我太奶奶藐视法庭为由,打断了我太奶奶的腿,把爷俩给轰出了县衙。
之后的十多年时间里,阴缺德从来就没有断过打李老庄的主意,这会,殷汝耕让他捉拿劫匪的事,给了他机会,干脆成心把这个李老庄给灭了。其实,小爷我还知道,阴缺德要灭李老庄,还有一原因,是因为传说中李老庄有很多宝贝。你想啊,李老庄是管疏通河道的,那千年大运河里,都不知道沉了多少宝贝在那里面,还不都让他们给掏上来了?所以,在通县,一直就有李老庄半个国的说法。啥,你说李老庄的人都是贫苦人?咳咳,那你就不知道了。河工都有规矩,叫富不外露。哼哼,反正我就是信李老庄是无尽财宝,要不也不会囔囔着要娶河荷当媳妇,因为河荷外婆家就是李老庄的。你说,我三岁大人都信,他阴老财那么精明的人,能不信吗,嚇嚇。
河神家与阴老财的仇恨那些事情,我爹当然记得非常清楚。因此,这会他骑着高头大马,跟在殷汝耕后面,带着一个营的保安队直奔张湾而去时,内心的悲壮可想而知。咳咳,世道轮回,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也是阴缺德命数到了!
因为事关重大,去张湾是殷汝耕亲自带队的。阴缺德听说殷**来了,赶紧就迎到门口,拱手就说道:“草民不过是尽了绵薄之力,殷**大贵之人亲自前来,实在是不敢当。”唉,都快死到临头了,还以为殷汝耕是因为他“剿匪”有功,给他颁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