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继续注意密切观察保安队的动向,有什么特别的情况,赶紧就送消息过来。”沉思了良久之后,星火伯伯对我爹说道,“尤其是殷汝耕这次参加军事会议的文件,看能不能搞到手。”
“嗯,按照会议安排,应该是今天晚上就结束了,那我抓紧回去。”
我爹还放着小长假呢,本来答应下午带我去苇荡子里抓虾的,但看他说这话,我知道是不成了。不过,我只是拉了一下他的裤子,没有哭闹。
我爹看了我一眼,就把我扛到肩上,叫了一声“骑大马啰”,就在院子里转了起来。这是我记忆中,我爹给我当大马骑最美的一次。我的眼睛可以穿过院墙,看到满荡子青青苇叶,那些一向挡着我眼睛的苇叶子,一下子都长得比我矮了。我喊着“驾驾”的驭马声,像是大将军一样在院落驰骋。
“娃,爹得走了,你下来吧。”我娘看了看天色,就把我抱下来,把一个装了鼓鼓囊囊东西的布袋子挂在我爹的肩上,柔声说道。
“真像当年我送你爷爷。”已经不太轻易站起来了的我太奶奶看着我娘的样子,砸了砸嘴,说道。
当然,当年我太奶奶送我太爷爷回去,是在月光之下,芦花儿更加雪白,映在运河水上,像在唱一首歌:
运河水摇芦花开,
鱼儿也唱丰年景,
谁家的媳妇新啊,
穿着花衣送郎行----
“那会儿啊,我真的是年轻,还信你太爷爷说的肯定会打赢八里桥那一仗。”我太奶奶又回到了遥远的岁月了,在她的耳畔,响起了从凌晨5点来钟就开始的炮声。
从张湾败退之后,僧格林沁就把骁骑营的统领全部都抓了起来。他很生气,气的不是仗打输了,气的是输得丢人。好好的情报信息,好好的战术安排,全部毁在那帮大烟兵手中。
在那之前,“红孩儿”营统领陈国瑞还曾向他提醒过,骁骑营已经不再是那个在马背上打下大清江山的骁骑营,也不是那个曾经在西域大漠大败老毛子的骁骑营,而是一帮大烟鬼,一帮杀只鸡的力气都没有的烟枪兵,拿什么力气去杀敌人。
那时候,僧格林沁还认为陈国瑞多虑了。那支领着大清朝军队最高俸禄的骁骑营,那支吃着最好口粮的骁骑营,不管怎么说,还是大清朝军队的最精锐部队。然而,他已经完全不知道旗兵之**,不知道养尊处优只会耍个杂哄老佛爷那个怪女人开心的旗兵之斗志焕散。
这一切,在他站在高高的指挥塔上,清清楚楚地看到后,已经来不及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就十几米开外射出的箭,居然射不进血肉之躯;他更想不出来,一个枪手拉个火绳,左摇右晃好几秒钟都拉不着火。一切都晚了,即便是把那些胖得像猪一样的统领们全都杀了,也来不及了。谁能想到,张湾打那么一仗,一个洋毛子都没打死!简直是笑话!
但是,没有了退路的僧格林沁,只能在八里桥运河一线构筑起工事,等待着血腥之战的到来。
然而,英法联军却没有给僧格林沁任何喘息之机,天刚蒙蒙亮,就发起了攻势。那一天京东的早晨,揭开天幕的,不是太阳,而是炮火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