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往薄绡这边凑了凑，几乎隔着一层帘幕就要碰到叶骁的脸，他用一种像是梦呓一般的轻柔语调对叶骁说，你看，殿下，这些会伤害你的人，现在都死啦。

那一瞬间，叶骁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只疯癫染血的鹤。

这只鹤只在他面前会小心翼翼收起染血的喙与爪。

64

沈令把脸上血迹擦了，从殿上下来，周围大臣歪歪倒倒，没人敢动，他看都不看，只一手扣了叶骁腕子往外走。

不断有人来报告王都内镇压情况，沈令也不避讳，只简单地答复，禁军与各府兵衙门兵马司，解甲者士兵遣散回家，军官集中看押，敢反抗当场格杀。

叶骁一直没说话，沉默着被他拉上马车，在马车帘子放下的一刹那，叶骁反手扣住沈令的腕子，用力把他往自己这边一拽，沈令猝不及防，被他拉得半到在面前，叶骁居高临下，一双深灰色的眸子眯起，他一字一句地问道：“……沈令，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令在对上他眸子的刹那，忽然整个人一抖，飞快侧转过身。他一只手还吊在叶骁掌中，这一下半个人悬在空中，越发显出他身形清瘦。

他小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叶骁没听清，他又眯了眯眼睛，“嗯”了一声，沈令急促地呼吸了几声，才慢慢转过头，垂着眼对他说，“请殿下放开我。”

他低着头，从叶骁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白皙额头上一线淡红丹痕和他漆黑、微微颤动的长睫，还有眼尾一线薄红，也不知道是血没擦干净还是有伤。

叶骁没答，也没松手，沈令叹了口气，慢慢抬头，面上神色甚是古怪，有一丝欢喜又有一丝不豫。

他说，我两世人生都痴心仰慕殿下，现在与殿下肌肤相接，喜不自胜，若殿下再不放手，那“他”可就要出来了。

在沈令“他”字出口的刹那，马车里的空气陡然一凝！

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它在沈令身体里，蠢蠢欲动。

那个东西，正在看着他。

与此同时，叶骁腕上四只镯子上的血湮发线猛的滚热起来，像是有千斤重，附在四只镯子上，把他整只手带的往下一坠！

叶骁手腕一软，一下松了手，单手一撑，堪堪稳住自己，沈令飞快在他肩头扶了一把，看他坐稳，沈令有些遗憾似的叹了口气，在他对面坐好。

沈令虽是武将，却容色清绝，仪态端雅，他端端正正的坐着，开口道：“我曾发过誓，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殿下。而若有人流了殿下的血，我就流他的血。这个誓言，两遭人生，我都要守的。”

叶骁待腕上发线的热意渐渐退了，喘了一声，才抬头看他，单刀直入地问：“‘他’是谁？”

沈令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看得叶骁又开始发毛，他才展颜一笑，慢慢吐出一个字：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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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骁确定了一件事。

沈令是真有病。真的，有病。

没救了，抬出去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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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骁被沈令送回自家宅子，然后就跑没影了。

叶骁待的院子外头重兵把守，他在院子里了转了转，挨个屋看了一遍，这摸摸那捋捋，踱步回了书斋，案边五更鸡里温着一盏姜茶，叶骁背着手盯着瓷盏上的盖子。

他知道那盏姜茶里头没有姜，是兑的姜汁。

这是他一个小习惯，但是沈令知道。

这四天行来，他发现沈令对于他的事，到了了如指掌的程度。

叶骁是打死不信沈令重生这个说法的，那这事儿一想就挺吓人了。

只能是沈令在整个塑月，尤其是他身边，埋布大量眼线，对他的大小诸事了如指掌——那这人图啥？

沈令虽然是北齐名将，却从不过问政事，也从来没和塑月有什么战场上见之外的交集，对他一个恶名昭彰的亲王这么执着图啥？

难道还真馋他身子？

……不行，这事儿经不起细琢磨，一想就有点泛恶心还有点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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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骁住脑！赶紧想点儿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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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想一想，沈令，到底想做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