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不人神不神的,跟我有什么关系,爱谁谁!”
——
而彼时的蓝燕礼,并没有走远。
他端端的坐在别墅顶,看着漆黑的夜空,雨点从天而降,打在周边噼里啪啦的像放鞭炮。
药古说的不无道理,他虽是神明,虽地位尊贵但是他说的每一句话只不过是他想说,他要说的话而已。
药古不是花轻,不是并蒂,也不是目致,更不是姑苏。
她是个人,她通人情,讲人理,她要听切合实际的原因,要听理由。
可是他要怎么告诉她,鱼幼城的身上,有蚩尤的灵识?
本来他就万分不希望药古卷进这场不知道多么肮脏的战争之中,可偏偏蚩尤计谋未得逞,挑选了鱼幼城做诱饵,逼得这场战争加快拉开序幕。
偏偏是鱼幼城,可也只能是鱼幼城。
蓝燕礼叹了一口气。
今晚第三次叹气。
蓝燕礼和鱼幼城第一次见面,在人类世界的第一次见面——东城医院外。
那天他责怪花轻到医院探望姑苏,同时看见医院外和药古一同出现的鱼幼城。
那天,明明看他的是药古,但是他一眼看见的是鱼幼城——不,准确的说,是看见了鱼幼城身上除了人类信息之外的东西。
那一刹那,蓝燕礼断定,鱼幼城——绝非人。
但令他奇怪的是,鱼幼城身上的确有人的本质,但是除了人的本质之外,又能从他身上找到洪荒的血脉。
远古洪荒并不是没有遗留后代在人类世界生存,这些被遗留下来的后代经过轮回转世,繁衍后代,几经周转却也还是带着曾经微弱的根基。
而鱼幼城就是这样的人。
起初他怀疑鱼幼城是界世的灵种,因此并不对他抱有敌意,但直到鱼幼城来到涯古堂的那一刻他忽然间发现原来他猜错了。
鱼幼城身上缘故的洪荒根基注定了他非全人的事实,但也给了拥有灵识却没有躯壳的蚩尤可乘之机。
想来鱼幼城应该是当年九黎族的一支,留存至今,偏偏又被蚩尤找到,偏偏女魃灵识看中的躯壳是药古。
蚩尤占据鱼幼城的身体时间不长,想来也就只有在涯古堂看见他的那么一瞬,他猜测蚩尤只是第一次试探,但是他不敢猜测往后还会不会有更恶劣的行径在鱼幼城手里发生。
亦或是说,是蚩尤利用鱼幼城,做出危害人类的事情。
凭心而论,蓝燕礼并不觉得药古是一个十分理智的人,如果药古知道了鱼幼城被蚩尤占据躯壳,说不定会病急乱投医,就好像看见一篇新闻报道就要大费周章的使着聪明劲威胁花轻说出来怎么打开天梯。
那是在关心他,关心他有没有被人类好奇的抓起来,关心他有没有被煮了吃掉,但是这种关心过于胡闹,过于不顾自己的危险去胡闹。
所以放到鱼幼城身上也同理。
——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周遭的黑暗在这一瞬间皆被照亮。
蓝燕礼抬头去看,看那雨点从天上往下掉,仿佛天上有无数个窟窿,这窟窿里总是会掉出来雨水,雪水,冰雹,甚至还有冰锥。
什么时候天上这些窟窿中间可以掉下来光明,公平和平静。
什么时候连人世间都能够恢复万年前洪荒那样的和谐?
雨水砸在他的身上,砸在他的脸上,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眶中有些酸楚,紧接着感受到的是热流。
什么样的天道,什么样的世间,什么样的作恶!
不知道是什么忽然触碰到了蓝燕礼的逆鳞,他眼眸通红,好像要崩裂开来,额前闪着银白色的花纹,脸上显出银白色的毛发。
他忽然间发狠了一样的攥紧了密山笛,起身冲进那雨幕之中,好像要去寻找天上的窟窿,将它们全部遮住。
如果作乱人间真的能够改变这一切,那么在那场涿鹿大战中,他装得什么圣心菩萨?
如果带来洪水,湮灭黄帝,叫蚩尤得了逞,华夏不依旧是华夏吗,远古洪荒在人们心中依旧要覆灭,神明依旧是一个被人谣传的存在,不被信任与敬重。
是啊,他蓝燕礼天天说姑苏有一颗菩萨心,可是他自己早就因为万年前的菩萨心而酿成了大祸,先有菩萨心的是他,先发善心的也是他,到头来还在可笑的咂舌骂别人菩萨心肠,蓝燕礼啊蓝燕礼,你才是祸害世间的罪孽根本。
蓝燕礼一瞬间晓得,真正有菩萨心的是他,真正厌恶菩萨心,后悔的也是他。
自始至终都是。
可是雨依旧在下,夜依旧黑的不像话。
无尽的风挂断了树,刮掉了花,刮乱了草地。
带着惊雷,在夜空中掩藏。
装作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