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问的还真是冒昧。
“我的意见重要吗?”
“很重要。您认为人生最重要的是什么?”
“你的题目给的太宽泛了。你认为呢?”
“其实这个问题我也回答不了。以前,我会认为一个人的人生是由他的财产、家庭、人际关系来组成的,但……死亡让我重新审视我的观点。我自幼不幸,父母正当壮年而双双病故,幸而舅舅费心养育我,没有让我成为一个只满足于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儿;我努力念书好让舅舅能为我感到骄傲,我娶了舅舅看中的女孩,并且像我在神甫面前承诺的,爱她、尊重她、照顾她,但那是我想要的吗?
我有很多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您也许会嘲笑我,年至30岁了才知道思考人生,可我想,如果能思考这个问题,任何年龄都不能算‘晚’。您认为呢?”
这番话说的很诚恳,这个人的品性就像他的外表一样一身正气,这种人通常也会很无趣。
“可你还没有说为什么这么在意巴特勒先生。”
他看着她,“那是因为我知道瑞德对于女人具有多么大的吸引力!他一直是我们——我是说,查尔斯顿互相认识的那些年轻男人——中间最讨女人喜欢的男孩,他十几岁的时候跟我差不多,从西点回来之后他就变了,他成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人,而与众不同的人向来都最受他人瞩目。”
“你跟他的关系怎么样?你们少年时期一定常在一起玩。”
“差不多。他比我大两岁,比我懂得多,那时候我就是跟在他身后的不起眼的男孩。”他由衷的笑了,“十几岁的时候我很崇拜他,我和杰夫——杰夫是瑞德的弟弟——总是跟他一起玩,直到他被巴特勒老爹送去西点。”
“你同情他?”
“有一点。但不如说,我理解他。查尔斯顿是一潭死水,当你跳出查尔斯顿就能明白过来,那儿的人们互相认识,非常排外,如果你没有能用着几百个黑奴的农场,你连下午茶的邀请都得不到。你只能做大部分人们接受的事情,稍微有一点出格,下场就是瑞德·巴特勒这样的坏孩子。”
“你知道你一直在告诉我他的优点,对吧?”
莱昂纳多以一种毫不意外的语气说:“是的,他的优点是您会喜欢的那种,但他的缺点您还不知道。”
“噢,你已经说了,确实,他的缺点太致命了。”
他便握住她放在扶手上的右手,轻吻了一下她手背。
她笑了一下。
这个人也是非常懂说话的艺术了,看似夸了瑞德一通,但实际上不怎么隐晦的说出了瑞德最大的缺点:他很受女人喜欢,当然按照他现在的名声,不可能是正经人家的女性,只能是那些“失足妇女”。
有修养的绅士不能直接说别人的坏话,而且对方还是自己少年时期的小伙伴。但他又想让她明白对方的缺点,从而提前让对方出局。
她喜欢聪明人。
一个美人本能知道别人是否对她有兴趣,或者说,爱慕之情。这是一种玄妙的艺术,你从对方的微表情、举止、言谈中看出他或她是否被你吸引。美人最大的魅力是最直接的性吸引力,她当然也看出来瑞德对她有点小想法,这是很难掩饰的。
她很自得,这是美人的自信。
*
菲利普·泰伦特下了马车,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建筑:这是一栋有些年头的砖石建筑,法国殖民地典型建筑,外墙涂成了浅粉色,有些雨水冲刷的痕迹,有好些年没有重新粉刷了,这一带的老建筑绝大多数都是殖民地建筑,都有着类似的雨水冲刷过的墙壁。
罗毕拉德家的宅邸是一栋宽敞的三层楼房,里面有几十间房间,外型富丽、优雅,里面也相当舒适,门厅宽敞,从门厅开始就铺有厚软的地毯。
一个长相俊秀的十几岁的混血男奴接过他的大衣和帽子。
“罗毕拉德小姐在跳舞厅吗?”他问。
“在的,请问您是?”
“泰伦特。”
少年黑奴在卡片上写下“泰伦特”的名字,用棉线穿过大衣上的纽眼,栓上卡片,挂在衣架上,转身放进衣帽间。
菲利普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向着发出乐曲声音的跳舞厅走去。
跳舞厅里有不少人,男男女女,一大半都是年轻人。
他先去见了罗毕拉德夫妇,爱弥儿太太很高兴他能来,亲切的问他在里士满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什么时候到的萨凡纳。
他回答晚上才到,一听罗毕拉德家有舞会就来了,他想见见约瑟芬。
爱弥儿也不知道约瑟芬在哪儿,吩咐室内女奴去找找小姐。
*
约瑟芬小姐正在休息室里与一位绅士相谈甚欢。
菲利普站在休息室门口看了几秒钟,随即敲了敲已经打开的门。
“罗毕拉德小姐。”
约瑟芬和莱昂纳多都看向门口。
“泰伦特先生。”约瑟芬站起来。
莱昂纳多也站起来,“约瑟芬?”探询的看她。
“我不知道你又来了萨凡纳,你怎么没有写信告诉我?”
“我一个小时之前刚下船。”菲利普飞快扫了一眼莱昂纳多,“你还没有为我介绍,这位是?”
“达西,莱昂纳多·达西。”
“泰伦特,菲利普·泰伦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