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摇了摇头,道:“那手帕上的绣花,也是从仓库领来便有的么?”
玉钏儿略一回想,道:“没有绣花的……这么说来,先前确实见过我姐姐在闲暇时绣花,绣了很久,还说要送人来着,我听彩云问她是不是要送心上人,她倒是神神秘秘的,只是笑,我也不知姐姐她要送谁,如今看来,还没送出去,人却已经……”
黛玉点一点头,将此事在心中暗暗记下。玉钏儿按了按眼角,欲唤小厮将金钏儿尸首抬出,送往家中停灵了。
因出了这一桩案子,阮廷玉便留在大观园吃午饭,潇湘馆自然是不方便去的,黛玉便与阮廷玉并肩往怡红院宝玉处走。
“玉钏儿的说辞,少卿有何看法?”一路上,黛玉踏着青石上的落叶,凝眉细思这一日得到的种种证据证言。
“我还不敢下定论,只不过有一件事,当时玉钏儿猜测错了,”身边人吐息如兰,行动若燕,阮廷玉迫着自己留出恰当距离,一双眼很沉静地望着路边的粉垣,道出他方才便觉得不对之处。
“荣国府贾政老爷如今在工部任员外郎,若我没记错,自元妃省亲后,皇上听闻大观园风景昳丽,有意令工部重新修葺皇家园林,政老爷忙得夜夜宿在工部,无闲归家,又何来闲情雅致与金钏儿夜会呢?”
黛玉垂头无话,玉钏儿这番猜测,她也是不信的,若是贾赦老爷倒也罢了,如今贾府上下,贾政为人有目皆睹,是出了名的端方正直、谦恭厚道、人品端方、风声清肃,一切行事皆是为了光宗耀祖。
一路想着,绕着碧桃花林,穿过竹篱花障月洞门,远远见引泉守在怡红院大门口,笑吟吟朝内唤了声:“阮少卿和林姑娘来了!”
院内几点山石芭蕉,松树下仙鹤剔翎,贾宝玉还是早上那身大红箭袖,急不可耐地从抱厦走出,连声问道:“可有进展了?”
黛玉轻轻摇头道:“若要找出真相,还得再看看。”
宝玉略显失望地“哦”了一声,复又扬眉笑道:“我知今日阮家哥哥和妹妹要来吃饭的,早都备好了,快进来坐下吧。”
自搬进大观园后,黛玉这还是头一回来怡红院,房内收拾的确有宝玉行事风格,一处隔断也无,都是雕空玲珑木板,花团锦簇地摆满了各色古董玩器。
桌上摆满了玉盘珍馐,金柱石斛螺头炖老鸡、雪菜火腿蒸黄鱼、山楂酿鹅肝花、珍珠小笼包、水晶桂花糕林林总总好几样。
黛玉无奈笑道:“方才见了金钏儿尸身,你竟也吃得下这般油腻荤腥的午饭。”
宝玉略想一想,似乎说得有道理,便只留了那份石斛鸡汤,拨下半盏雪菜火腿,让袭人端了一大盆御赐茉莉米,每人就着雪菜火腿吃了一碗饭。
“这石斛还是上回妹妹让紫鹃给我的,”宝玉看阮廷玉一眼,颇带了些炫耀意味,“我留到今日才舍得吃呢。”
黛玉头也不抬,只沉声道:“你若喜欢,我让母亲多寄点到京城,正好也送阮少卿一份。”
阮廷玉夹了雪菜火腿的手轻轻一顿,便飞快送入口中,将微微抬起的唇角压下去。
宝玉眼神一闪,闷闷地吃了两口饭,又问:“少卿与妹妹下午可有打算?”
“去金钏儿家中问询,”阮廷玉风平浪静地放下银箸,望着宝玉道,“若有兴趣,不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