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松开温孤尾鱼领口,径自走向边缘,俯身下查。
果然,真如温孤尾鱼所言,渊底已无炽焰,打眼看去,漆黑如油,反射出精钢黑铁般的亮光,又仔细看了一回,虽是浓稠,竟似流质般缓缓而动。
温孤尾鱼虽见不到渊底究竟如何,却将展昭面上神色尽收眼底,冷冷道:“现下总算信我了?方才你只顾着拼命阻止我带起炽焰帷幕,无暇顾及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可知炽焰帷幕扬起之前,端木翠就已经不见了?你蠢笨如斯,目无所察,还以为她当真被烧死了,真是可笑。”
展昭心底渐渐升腾起希望,只觉口唇发涩,颤声道:“那么,她去哪里了?”
温孤尾鱼平静道:“她是沉渊选中的人,除了沉渊,还能去哪里?”
“沉渊?”
“所谓人间迷梦,冥道沉渊。你也曾身历迷梦,当知个中玄虚。只是,迷梦易破,沉渊难出。端木翠是沉渊选中的人,身上打下了沉渊的烙印,凭她一己之力,今生今世都休想离开沉渊。展昭,相伴同行,真得要将她丢下不管么?”
展昭不语,顿了顿才道:“如何才能入沉渊?”
“简单的很,跳下去,找到她,然后带她回来。”
“你会这么好心,告诉我这些?”展昭忽然有所警觉,“温孤尾鱼,你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意图把我困死在冥道?”
“你若这么想,大可一走了之。”温孤尾鱼冷笑,“沉渊若梦,你可能会在梦中逡巡很久很久,醒来也无非盏茶功夫——换言之,沉渊的时间远远慢过冥道,足够你找她回来。试与不试,全在你一念之间。”
展昭沉吟片刻,忽然向温孤尾鱼拱手抱拳:“不管你用意为何,展某都谢你指路。”
语毕微微一笑,正待迈步,就听温孤尾鱼淡淡道:“我的用意很简单,只是想让你回不来。”
展昭一怔,步下略停:“此话何解?”
“沉渊是端木翠的沉渊,不是你的。如果你劝不回端木翠……你这一世,都会挣扎在不属于你
的虚幻之境。你二人害我至这步田地,我不想看到你们舒舒坦坦的活着,把你引去沉渊,横死异世,就是我的用意。”
展昭微微阖首,淡淡一笑:“如此,还是多谢温孤门主指路。我信得过端木,她不会如此糊涂,耽于虚幻之地。”
温孤尾鱼再不言语。
展昭面向沉渊,忽然忆起端木翠清明水样眼神,心下一片澄澈,唇角扬起一抹笑意,身子微微向前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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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台处一片死寂,温孤尾鱼死死盯住修复已毕的女娲封印,印色赤红如血,几欲四下漫溢开来。
温度一点点低下去,冰封始于这一刻。
温孤尾鱼忽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笑声。
“展昭,说你蠢笨,果然不假,”他一时呛咳到,几欲喘不上气来,“端木翠的沉渊是西岐,你当然信得过她,可她要两千年之后才会认识你……你如何接近她?如何自毂阊身边带走她?到最后,你们一个永堕沉渊,一个横死异世,也算遂了我的心愿……”
风大起来,将温孤尾鱼的骇笑声卷起,抛掷,再传将开去,最终,覆遍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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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城西北二十里,西岐军帐,端木营。
烛花暴起,端木翠一惊之下,翻身坐起。
夜已深,烛影将壁挂的铠甲投射出长长斜影,风般摇曳。
阿弥听到动静,急急掀帐进来:“将军,可有差遣?”
端木翠以手抚额,好生疲倦:“方才做了个噩梦,梦见尚父命我们攻打崇城,久攻不下,死伤无数,着实可恨。”
阿弥擎起案上铜壶斟水,寂静夜里,细细水斟之声,潺潺淅淅,煞是好听。
“听说毂阊将军已经请得崇城战牌,将军若不放心,大可与毂阊军合营,届时两营大破崇城,想来会是一世风光。”
端木翠不答,伸手接过堑碧铜杯,顿了一顿,嫣然一笑:“说的是,我正有此意。”
【第二季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