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商月色,比展昭这一生所见的任何月色都要旷远。
兜头一轮巨大的模糊冷月,似乎触手就可搅散,愈往边缘处愈是稀薄,最终与暗灰色的黑夜融作一处。
走了很久,才遇到一棵光秃枝桠的树,孤零零地立于荒野之间,上下无依,左右无靠,也不知在此处守候几多寒暑,伸手轻轻一掸,能掸下成年累月积下的寂寞。
遇到这树之前,展昭已经走了很久很久,原本,他并不准备停下,可是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展昭伸出手去抚住树身,慢慢摩挲着粗糙且千沟万壑般的树皮,鼻端传来树木特有的气味。
这已经是一棵老树了,也许来年就抽不出枝芽,又或许下一个电闪雷鸣的日子过后,徒留朽烂的树身。
但是此时此刻,它是与他最为亲近的事物。
异世所带来的陌生与荒芜之感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坠下深渊,他并无痛楚,身陷泥淖,他也并无知觉。
可是恢复知觉时,竟似再世为人,睁目之时,浑身战栗,犹如重历脱胎母体之痛。
半天一轮月挂,疏离中透出近似狰狞的冷漠,都说月是故乡明,可见此处非旧土。
踉跄着起身,居然不知往何处去,东西南北,一般景致,极目处都是若隐若现的天边。
随意取了一个方向,踽踽而行,足音叹息般在身后萦回不去,一路踏起尘土,没有遇到一个人。
无妨,他心中有要找的人。
寻人,从来都不是一件轻省的差事,尤其是茫茫如大海捞针,寻而无索,求不得,无怪乎位列佛教八苦之一。
好在,端木翠不属此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