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在发梢间咆哮,又迂回钻进众人的耳朵,在钱溢飞听来,这万马奔腾般的呼啸,却掩饰不住某些人那剧烈的心跳。脚步拖拽在枯叶上,被折断的腐枝败叶,清脆**着,随着**痛苦地加剧,钱溢飞的心也在慢慢往下沉……
“到了。”老常站在山坳底端,轻轻吁口气。他背对众人,抬头看看满天的乌云,嘴角渐渐流露出狰狞的杀机。
钱溢飞没有动,插在口袋中的右手,紧紧握住作为武器的派克金笔……
两名战士仍然挟持着杨旭东,肋间枪套已被悄悄打开,枪柄上的红绸正在随风漫卷……
叶雯白皙细长的手指迅速抽出口袋,一把乌黑油亮的德国撸子被她顶上子弹……
“动手!”在一声厉喝中骤然转身,老常向后迅速扣动扳机……
子弹从两名战士的躯体闷声穿出,射在山岩和石壁上,溅起点点火星,裹着水汽的沙粒、青烟在飘散弥漫,山谷中徘徊、激荡着清脆的枪声,发出“隆隆”的滚荡音……
叶雯的手枪抵在钱溢飞胸口,带着炽热的驳壳枪管,又牢牢锁定她额头,钱溢飞和杨旭东望着满面狰狞的老常,一时间竟然惊讶得忘却了眨眼。
一片寂静、沉闷,将气氛压抑得有些透不过气……
叶雯的脸色异常难看,她用眼角余光愤怒瞥向那满脸胡茬的汉子,悲伤、惊怵、不可置信等诸多表情,在苍白隽秀的脸上不停地变换……“你是特务?你——怎——么——会——是——特——务!”
“砰!”
“嘭!”
叶雯的德国撸子微微一跳,子弹划着橘红曳光,擦过钱溢飞发髻,消失在茫茫夜空……他的耳膜“嗡嗡”作响,被温热的血箭喷得睁不开眼睛。
老常咬咬牙,吹吹枪口上徐徐的青烟,一脚踹开正在摇曳的叶雯,抬眼看看满脸惊愕的钱溢飞,说道:“六哥,你们赶快离开,后面的共军就交给我了。”
“你是……”钱溢飞迅速冷却头脑,正欲询问老常的真实身份,身旁却骤然响起“砰砰”的枪声,直到撞针落空声隐隐传来,杨旭东这才拎着带血的撸子,恶狠狠瞪向不停抽搐的叶雯。
“你下手够狠,”老常对杨旭东微笑道,“人已经不行了,没必要把她脑袋开成八瓣。”
“她该死!”杨旭东咆哮着,吐出压抑已久的暴戾。
“她该死这是不容置疑,不过你们再不走,恐怕也会和她一样。”说着,老常爬上土坡向解放区方向机警地望了望。
“你到底是谁派来的?”钱溢飞盯着老常,他渴望从这粗人身上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答案。
“先生是赣州人吗?”转过身,老常低声问道。
钱溢飞微微一怔,随后脱口而出:“不,我是江西于都人。”
“于都?哦!我去过,那还是十六年前。我记得于都有家和春堂茶叶铺,掌柜的姓马。”
“恐怕您那是老皇历了,马掌柜已经盘点了茶叶铺’,如今掌柜姓金,专售‘大红袍’,每次只售五钱……同志!”钱溢飞的眼圈红了,老常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总算和你联系上了,如果没有那包茶叶,我们也许就擦肩而过。”老常擦擦眼泪,掏出一支派克金笔递到钱溢飞面前,“这里有共军最新突围计划和一份绝密情报,您请收好,万万不能落到**手里。”
“你放心,”钱溢飞小心接过金笔,与此同时,心中却不知不觉产生一个疑问,“他究竟是不是‘坚冰’?如果是,一个隐藏极深的重要人物,又怎能轻易暴露?那么……‘坚冰’到底是谁?这姓常的说他下午当班……哎呀!对方将护送时间定在下午3点以后,原来是要赶在老常当班?这样,既可以让老常名正言顺保护我们,又不会因临时变动人手而引起八路注意!哼哼!‘坚冰’!你可真是心细如发!”正想着,远处突然树影徐动人影婆娑……
“六哥!您快走!”老常咬着牙,将钱溢飞奋力一推,随即紧张地说道,“我在这里顶不了多久,你们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兄弟,咱们一起走!”
“少废话!再耽搁,咱们谁也跑不掉!快走!”从尸体上摸出弹药,老常最后望一眼钱溢飞,含泪向他敬个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