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就来呗!”钱溢飞微微一笑,若无其事地说道,“腿长在他们身上,我能怎么看?”
“可您不觉得他们有问题吗?”
“没问题他们还来干嘛?总不会是吃饱了撑的吧?”
“您就没想过他们要针对谁吗?”
“我每天要考虑的事情多了去,有必要为几个虾兵蟹将操心吗?”
叶雯不再说话,她转身双手环抱,宁肯数数院子里的小猫小狗,也不愿再跟眼前这人劳心伤肺。
干咳一声,钱溢飞调转话题,问道:“旭东还没有消息吗?”
“腿长在他身上,我怎么知道?”
“也何?你还挺有脾气?”叹口气苦笑一声,钱溢飞自嘲道,“我真搞不懂老板是怎么想的,像你这样没实战经验的雏儿,换了是我,绝对不会放手让你做事。”
“你要是瞧我不顺眼,干脆送我回去好了,”一甩披肩长发,叶雯悻悻说道,“反正这地方我也不想来。”
“那好,你收拾收拾,该干嘛干嘛去!”钱溢飞扬手将残茶泼在青苔路面,再也不看她一眼。
“你……”
“我什么我?叫你收拾东西有问题吗?”钱溢飞冷冷一笑,“难道我们还不该着手准备吗?非等到别人借刀杀人,咱们才要逃之夭夭?”
“这……”无奈地吁口气,叶雯真是无话可说了。钱溢飞的确不是一般的可怕,往往从一句话或者一件事儿,就能准确判断出对方的意图。有这样的对手,看来……那可真是我党的不幸。
项梅并未如约会晤钱溢飞,也许是因为工作过于繁忙。不过从叶雯口中,钱溢飞总算弄清电话被窃听的确切时间:凌晨3点15分。对于这个时间有什么重要价值,叶雯并不理解,就连听取汇报的项梅,在外人看来,也是满头雾水苦苦思索。“他到底有什么打算?电话什么时候被窃听很重要吗?”当着叶雯的面,自言自语说了几句,随后便沉吟不语。
山城**街留香苑……
失踪多日的周云,如今也正因一个电话而烦恼。从老秦那里得到确切消息:由自己策划和组织多日的“借刀杀人”计划,却因国共停火线上的高射机关炮,而导致中途流产。千算万算,她唯独没算准二处会突然发难痛下杀手,难怪对于私调军机他们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来主意都打在这儿了。“唉!党国干城间如果没有这些尔虞我诈,**至于会放手做大么?这些人怎就不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呢?”
“小姐……”舔舔干涸的嘴唇,老秦痛苦地提醒道,“黄继尧的特别行动组该怎么办?直到现在仍然联系不上。”
“那就看他自己的福分了,但愿他平时没做什么亏心事……”
“亏心事?”摇摇头,老秦知道那几个潜入共区的特工算是彻底完蛋了。呵呵!中统上下,有几个人没做过亏心事?
“唉!打蛇不慎反遭蛇咬,看来要对付钱溢飞,就不得不使用备用方案……”周云扯块止痛胶布,对准镜子贴在自己那份嫩的脸蛋上。轻轻一按患处,肿大的牙床传来阵阵剧痛。“老秦,我们还是坐等钱老六平安归来吧……唉呦!”
在国军掩护下,趁着夜色,杨旭东再次潜入解放区。不过**军队也并非浪得虚名,虽说杨旭东尽量隐蔽行踪,但是越过共军阵地的山梁后,他还是被人顶上了。双方目前的态势很有趣:跟踪者和被跟踪者都能看见对方。
“他们是想明捕……”冷笑一声,四下看看周围环境。这是一处河滩地,河边幽幽的草香中,夹杂着野花弥漫的芬芳。月色宜人,淡淡的雾气如梦似幻,如此诗情画意的地方,在杨旭东看来,却是下手的最佳去处。
“出来吧!还用我请你们么?”点根香烟,将军用背包丢在地上,手中ZIPPO打火机,被他摆弄得叮咚作响。
云雾中闪出五条身影,雪亮的刺刀在月光照射下烁烁泛光。
“杨旭东,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一个高肩阔背的大汉,从腰间扯下绳子,迂回着向他靠近。
“凭你们几个虾兵蟹将还想拿住我?也好,今天就让你们开开眼。”他将指掌关节捏得“咔咔”作响,快步迎上去,就在几名士兵拉动枪栓的刹那,突然纵身跃起,右臂手肘重重砸在阔背大汉的颅顶……一道烟尘从油腻的军帽上溢出,大汉倾斜的身体被他膝盖高高顶起,夹杂着清脆的骨裂,向几名士兵的刺刀撞过去……
猝不及防下,士兵被迫压低枪身,硬生生接住那人高马大的汉子……破旧的军鞋在泥土中用力一抵,鞋帮棉线应声断裂,露出长满老茧的脚跟。就在众人血气翻腾的瞬间,杨旭东跃在半空的膝盖,结结实实砸在他们身上……
身体一侧,避过偷袭者腾空正踢的冲击,右拳借力在他小腹一击,便轻松将他送进河心。没待杨旭东转身,一个口鼻窜血的士兵将他拦腰抱住,同伴那夹杂风声的侧踢已经接近杨旭东的左耳。谁也未曾料到,杨旭东非但没躲,反而扭头迎向那飞来的重踢……
“啊!”又是一阵清脆的骨裂。偷袭者抱着无法沾地的右腿,痛得大汗淋漓几欲昏厥。
“我的脑袋够硬吧?”侧肘将身后的士兵击昏,杨旭东复捏着手指,狞笑着向他慢慢靠近,“知道吗?当年小鬼子空手道的黑带,非要试试我脑袋和石头到底谁硬,结果……他输了,这辈子都不可能站着撒尿!”
“你……你到底想怎样?”腿骨断裂的士兵蜷缩在地,强忍痛楚大声质问。
“不怎么样,不过看在同是中国人,并肩打过小鬼子的份上,我留下你们性命,决不会赶尽杀绝。你瞪什么眼睛?不服?好!我等你养好伤再来找我。记住!我叫杨旭东!”
项梅这辈子都忘不掉一个叫杨旭东的国民党特务。当她率队匆匆赶到事发现场,立刻就被这惨烈的一幕震惊了:没有一个人还能自己站起来,也没有一个幸存者的骨头还能够保持完整。
“你们都是在战场上和鬼子拼杀过八年的老兵,死在你们手下的鬼子汉奸,都塞不下一辆卡车。可是……你们就被他一个人给解决啦?只有他一个人吗?”手指点着天空,项梅跟着魔似的,气急败坏转起了圈儿,“他只有一个,只有一个人哪!你们五个久经战阵的侦察老兵,居然会逮不住他!”
“科长……我们给你丢人了……”五个人流着泪,咬牙说道,“我们一定要报仇!从哪跌倒再从哪爬起来!”
“你们能做到吗?”
“能!!!”
“能!肯定能!我马小五向毛**保证:这辈子不亲手捉住杨旭东,我随他姐夫姓!”断腿战士在众人面前庄严地宣誓了,世间从此便又增添一对不可化解的冤家。被痴男怨女顶礼膜拜的老天,也许就善于开这种玩笑:真心相爱的情侣历尽万苦千辛也未必能走在一起,而刻骨铭心的仇家,却总在相逢不如偶遇的巧合中,抬头不见低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