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珀尔原本不想偷听的,这有违他所受到的教育。
光明的精灵做什么都是坦荡正大的，怎么会和黑暗精灵那般无所不尽其用的去窃听？
可自从他长大之后,本身的感知与听力都比过去增强了许多,就算他并没有去要求，也可以接收到植物们主动传送的消息……那来自母亲的事情让他无法控制的走回来。
直觉告诉自己，面对艾伦的时候，狄拉格是不会说谎，那么他或许就可以知道自己想要的一部分答案。
“你隐藏气息的能力倒是强了不少。”精灵术士赞许地看了一眼。“如果不是你波动的情绪暴露了你的位置，或许连我也无法在一时半会内发现。”
几乎能将自身的气息完全融入植物之内,这种与自然程度的共通力,是他至今为止所见过的精灵中最优秀的。
珀尔没有在意对方的称赞,此刻的思维有些混乱，心情更是无法平静下来。
光是得得知的信息就足够让他不知所措了——狄拉格他，居然是自己的舅舅。
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得到,曾经被他认为是最大威胁的敌方领袖,竟是他的血亲。
难怪对方总是会教给他很多东西，哪怕总是和自己处于一直不合的状态,但每当自己陷入困境和危机的时候,他就会出现，对他冷嘲热讽,也从不直接出手帮忙。
现在回想起来……那好像是一种另类的教育。
狄拉格也不在乎对方是处于什么态度，倒是用着符合身份的立场对小精灵评头论足了起来。
“不错,以实力而言,你的确有资格说是她的儿子了。”
精灵族是母系制度,女性精灵的地位都比男性要高很多，同样天赋和继承也是由母体孕育自然生下的更强。
这也是为什么嘉芙就算有着一个背叛者的兄长，也拥有优先继位权。
只不过在珀尔诞生之后，他将可能被污染王系血脉都杀光了，只留下了两父子，而塞维洛恩成为精灵王付出了很多心血，才是第一个以法师身份登上王位的精灵。
他们的想法都是一致的，替珀尔打好基础，未来他想继位就让他当王，不想就放他自由。
嘉芙一直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未来被种族的责任所束缚，他们都会满足她这个愿望。
“认真来说，你母亲的天赋能力比你父亲强多了，毕竟她是继承了最纯粹的母系血脉。”年长的黑暗精灵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里透着那么一丝少见的温柔。“看样子你似乎激活了最高等级的操纵力，这可算是达成了她曾经的心愿。”
嘉芙说过，她的小宝贝肯定会非常的了不起，说不定能够超越哥哥！
“你……”
珀尔知道，只有等级比他更高的王族血脉才能够越级操纵植物。
曾经狄拉格能够直接凌驾在自己的前面，并非只是力量的强大，而且血缘血统就在他之上。
从一开始这个男人就知道他可以压制自己。
珀尔实在很难接受。
一直以来讨厌、戒备、又是宿敌的存在，竟然和自己拥有那么亲密的血缘关系。
对方一直以来表现出的种种态度，现在自己回想起来，却发现好像并不是和自己曾经所想象的那么粗暴直接。
他又想起艾伦说的话，‘有时候真相，总是让人难以置信……可偏偏出人意料。’
是不是艾伦也猜到了他们的关系，用这种方式来暗示自己？
太多的不解让他忍不住对着这位过去恨不得杀之后快的黑暗精灵长者发出了疑问。
“为什么……？”
“多余的话不需要再问，我不会回答。”
狄拉格却冷淡的阻断了对方想追问下去的机会。
“你是光明精灵的下一任领袖，我是黑暗精灵的族长，这就是——现在的事实。”
精灵里鲜少会出现双生子，千年来也就是他们家族这一对。
为了避免对方继位后会产生的各种麻烦，他宁可早一步处理掉所有隐患。
“…………”
珀尔目光一沉，他早就该清楚对方的性格，可自己想要知道一切真相，得不到答案的情况下，或许他真的只能去问父王。
还有母亲的事情。
精灵王子深吸一口气，他想了想，明言道。
“我，还是讨厌你。”
不仅仅是因为两者的身份，更多的是……他总是戏弄欺负自己，还喜欢对艾伦做出糟糕又过分的事情。
哪怕两者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属，他们之间的敌意也不会消失。
不仅仅是种族，还是属于男性身份的敌对。
“哈。”狄拉格却是笑了，他很满意小精灵终于有点觉悟，这可比什么都不懂的欺负起来更有趣。“如果想妨碍我的话，无论是谁，我都不会留手的。”
“一样。”
“希望你长大的不仅仅是身体，脑子也得跟得上。”精灵术士意有所指。“否则，你只会被我压着打，无论在什么地方……”
“我，不会！”
“很好，希望你以后都能保持这种气势。”
“我喜欢。”珀尔坚毅地说。“艾伦。”
“哦，那真遗憾，你只能注定失望了。”狄拉格冷笑一声。“他会成为我的伴侣。”
“是，我的。”深蓝的眼眸是不容置疑地决心，重复了一遍。“我的。”
在爱情面前可没有什么身份地位关系。
为了喜欢的人，无论是任何对手，他们都将毫不犹豫的击败。
或许之前两者仅仅实在种族对立下的势如水火，那么现在只会是更加激烈的竞争者。
有着极为相似外貌的两只精灵互相注视了数秒后，没有任何退宿的迹象，只想表明自己的立场。
片刻后，狄拉格先动了。
他从空间装中取出了一对银色的长剑，直接扔给了对方。
“这是你母亲最喜欢的两把剑，也是我父亲曾经亲手打造的。”他说。“她是芬兰最优秀的剑舞者，别给她丢人。”
早在对方将武器拿出来的那一刻，珀尔就感觉自己目光似乎移不开了，身体更像是有自主意识地很喜欢它们。
又听到黑暗精灵这么说，他便不由得握紧了两把剑，心中微微一动。
……母亲的剑？
“你该走了，还有……”精灵术士的神情恢复如初，然后又讥讽道。“最好别在让我抓到下一次了，小王子。”
尾音带着一种说不出味道的嘲弄，珀尔却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警告，以及——期待？
这次他没有犹豫，直接大步拿着武器转身离开了。
“真是的……”
停留在原地的狄拉格目光悠扬，嘴角微微上翘，隐约之间似乎有一丝笑意，无奈地说了一句。
“专门给我找麻烦的笨蛋妹妹……”
活着的时候到处给自己惹是生非，离开世界后，还给他留下这个么大//麻烦。
....................
安德雷将自己那个世界的事情以最简洁的方式告诉了师父。
唯独隐去了关于魔王的死亡、师父的去世、还有他的骑士也牺牲的信息。
他只隐晦的提及那个世界的师父遇到的难以解决的大麻烦，导致整个大陆都面临毁灭的威胁，而自己不想让师父处于那样的处境，才会专研空间魔法，去灾难发生之前的时间线里，想要提醒师父更早的做好准备，提早预防将那来自黑暗中危险。
这种说说法是安德雷能够最大程度透露的限度了，作为这个世界的外来者，他不仅实力遭到了压制，任何行为都在法则的监视下。
“所以……”艾伦一脸认真地说道。“你是我另一个世界的……徒弟？”
“嗯……”安德雷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对方的神色，他感到不安。“您……愿意相信我吗？”
这种事情无论怎么看，都太荒谬了不是吗？
空间魔法一向被列为禁术，就算是大贤者也很少会去触碰，更别提成功前往另一个时间线的世界这种事情。
可他偏偏成功了，因为他是神造的产物，本身的存在就是有违自然生命的法则。
“我相信。”
艾伦肯定地回答让安德雷那高悬地紧张心情稍微缓和了，对方却忽然问了一句让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
“那另一个世界的‘我’对你好吗？”
安德雷:“……哎？”
艾伦看到另一个世界的弟子居然露出了一脸茫然无措的表情，暗暗给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打上了不合格的标签。
“居然不阻止你研究空间魔法这么危险的行为，另一个世界的‘我’真是太不负责了！”
安德雷:“…啊？”
“而且还让年龄这么小的你独自一人承担这种提醒的风险，我真想好好骂一下另一个世界的‘我’！唔……‘我’自己是干什么去了？”
安德雷：“？？？？”
看着师父明显是真的的在责怪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他有些懵了。
他想过师父可能会怀疑他，也可能会觉得他在开玩笑，或者真的会相信他，但也会立刻询问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结果……
师父所关心的地方，竟然只是他的安危？
“师父……我、我真的可以这么喊……你吗？”
他很害怕被师父拒绝，面临师父提出任何的疑问……才会先一步喊出来，他知道善良的师父就算有所怀疑，也不会当面拒绝自己。
安德雷知道自己很卑鄙，那是他活着的
“可以啊。”艾伦笑着说，还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宠溺极了。“没想到我未来能够收到这么厉害又乖巧的弟子，哈……好高兴。”
“师父，喜欢我？”
“对啊。”黑发青年叹息道。“你这么坚强又勇敢，为了我的事情，还从另一个时间线过来，肯定吃了不少苦吧？是那个世界的‘我’太没用了，没有好好照顾你。”
“不是的！”安德雷手足无措地解释道。“这是我自己决定要做的……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那种事情……”
他不能告诉师父，那个世界的‘师父’已经死去。
如果师父活着的话，是绝对不会让他独自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对安德雷来说，没有师父的世界，就算自己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就算进行空间移动，也不会再有无条件的相信自己，愿意理解自己的存在了。
比艾伦还要浅一些的金眸不知何时蓄起了水光，安德雷没有发现，他会观察周围所有的生命体，却很少关注自己的状态。
“没事了。”艾伦忽然将银发少年拥入怀里，用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温柔地说着。“虽然我没有收过弟子，但我会尽力做好一个负责的师父……”顿了顿，他说道。“所以……安，你不要在害怕了。”
金色的瞳孔猛地一缩，溢出了少许被抑制已久的痛苦。
他茫然地看着艾伦，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的眼睛里藏着悲伤。”艾伦揉着他的头发，像是在安抚着无助的幼兽。“一直忍耐着，很辛苦吧？”
他从看到安德雷眼神时，便觉得他们应该是认识的，那来自对方真实是无法做伪装的。
这个孩子完全没有一丝安全感，浑身都竖着一层脆弱的墙壁，就像是遭遇了什么痛苦的灾难之后，强迫着自己麻木地去接受未来一切。
可他的直觉告诉自己，相信他。
听完对方所讲述的故事，艾伦相信那是真实的，尽管他或许隐瞒了什么，那也是他的自由。
对艾伦而言，无论对方是不是自己的弟子这点并不重要，他愿意承认。
少年那勇敢坚强的灵魂不知道是经历了多少磨难和痛苦才来到自己的面前，光凭这一点，他就觉得很了不起。
能够拥有这样的弟子，是他的幸运。
“如果想哭的话，现在尽情的哭出来好了。”
银发少年的身躯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