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眼角好像滑下什么湿漉漉的痕迹后，他竟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居然流眼泪了。

这就是哭的感觉？

师父也曾经告诉过自己，那是只有领悟到情感才会出现的情况。

“我会替你保密哦，只有我们两个才知道。”艾伦眨了眨眼睛，再度说出令人安心的话语。“放心吧。”

听到这里，他只感觉鼻子一酸，再也无法抑制那种喷涌而出的心情。

“呜——哇啊啊啊！！！！”

安德雷哭的一塌糊涂。

自从师父死去的那瞬间，他就有一种想要释放悲伤的冲动，可自己却怎么也无法流出眼泪，更无法表达。

炼金术师很早就说过，因为他也只是个失败品，无法领悟情感的道具罢了。

可师父却从不这么认为，他说自己只是还小，等长大了，遇到了会让他在乎的事物，自己就会慢慢理解情感，不再需要一味的模仿。

直到师父永远离开了自己，安德雷知道悲伤是毫无意义的，痛苦也不能够改变既定的事实，那么沉沦在那种消极的情绪里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直到师父的身体被冰封葬在伯伦纳之树之下，留下的所有人都陷进不可自拔的悲痛情绪中，他全程都面无表情，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可他其实很难受，不能理解的异样情绪在身体里翻涌，除了师父，不会有人去教他如何学习和理解……他们只会觉得自己不愧是作为师父的合格备用品。

安德雷从出生起就十分清楚，他是为了成为师父的替代品，才会被制造出来的容器。

作为成功活下来并拥有意识的炼成人偶，编号WZP-1094的他没有名字。

师父是被选中的，独一无二的祭品。

那位银发的大贤者与亡灵之主想尽办法隐瞒师父的真实身份，是不希望师父被发现。

他们为了骗过献祭的神明，才启动了备案的计划，打造一个契合度最高的炼成人偶顶替他的命运。

菲里德失败了一千零九十三次，全都是只有空壳的人偶，没有自我意识的废物。

那时候谁也没有想到因为在师父帮忙插手的照顾下，意外吸收了师父血液的他竟然有了自我意识，变成了唯一成功的作品。

本来按照计划，他会在炼金术师的教育下，掌握所有师父会的一切，然后在合适的时机，乖乖成为消耗品就可以了。

炼成人偶无法违背造物主，他理所当然的接受了自己早已经被安排的未来——从诞生到死亡都只需要为师父奉献全部。

WZP-1094很喜欢赐予了他血液和新生的师父，也愿意为师父牺牲自我。

但有一天，师父知道了他存在的意义，拉着他的手去找了菲里德和大贤者。

“他是独立的生命，不是你们的随手可以消耗的玩具，也不该替我去承担命运！”

“请不要这样随意的决定他人的命运，否则我们和那些玩弄生命的神祗又有什么区别？”

“老师，菲里德，把他交给我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无论他以后做出什么抉择，至少我们不能夺走他自己决定未来的机会！”

………

……

…

WZP-1094还记得，当时两位强大的造物主脸上都露出了相当复杂又果然如此的表情，他们叹息不已。

他们无法拒绝师父的请求，虽然看向自己的目光始终十分冰冷，却还是在师父的坚持下答应了。

师父很开心的给他们一个拥抱，然后转过身温柔地拉起了自己的手。

“你愿意当我的弟子吗？”师父问。“就是会照顾你，教导你如何健康成长的人。”

他不能明白弟子是什么意思，但他却知道照顾自己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WZP-1094问道。“成为弟子的话，可以和您在一起吗？”

师傅点头，肯定地回答。“是的。”

“我愿意。”他回答地毫不犹豫。

与其面对四周永远冰冷的墙壁，日复一日的学习和训练，他更想要在多接触有着师父的多一点时间。

师父笑了，他看起来很美，像是自己偶尔才能触及的阳光那般灿烂耀眼。

好温暖。

师父认真的告诉自己，以后你不要叫自己那个数字了，你并不是什么被打上标记的物品。

他歪歪头，无法理解这个意思。

“安。”师父想了想，笑着说。“安雷德，以后我叫你这个名字可以吗？姓氏的话，就跟我姓吧……嗯，安德雷·卡缇娅！”

他点点头，WZP-1094有了自己的名字。

后来他有了更多独立思考意识之后，才知道为什么师父给他取这个名字。

因为自己的造物主是菲里德和大贤者格雷拉姆，所以师父取了他们名中的一个字，借此提醒他们能对他多一些关爱。也同样希望自己能够平安的幸福长大。

——安。

——小安。

——你要活下去，为了自己。

他知道自己有多么怀念师父轻声温柔呼唤自己名字的时光，哪怕多回想一次，那都是种奢侈。

安德雷以为自己不会哭泣，是因为还没有学会如何理解悲伤的时光，能够教会自己的人早已经永远离开了他。

可他现在才知道。

是因为在那个世界里，自己失去了唯一在乎他的人，悲伤也是毫无意义的。

明明这个世界的自己还没有被制造出来，从未见过自己的师父轻易就相信了他所说的全部，还用着和曾经一模一样温柔的声音安慰着他。

这一刻，安德雷伪装依旧的面具终于彻底瓦解。

在这个他想了多久的温暖怀抱里，彻底释放了自己压抑已久的情感。

他想要告诉师父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事故，可在法则的约束下，他不能。

但他不会放弃，抱着舍弃所有的觉悟，放弃了自己的世界，甚至做好了被法则碾碎一切存在的准备。

安德雷要改变师父的未来。

如果不能将真相直接告诉师父，那就参与到师父的命运里，不能插手属于师父的战斗，那就利用师父身边的同伴好了。

钻进一些法则的漏洞，利用所有可以发挥效果的存在，他将不惜一切代价手段，直到他亲眼看到会让师父遭遇危险的家伙彻底消失为止！

……师父，这次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你，哪怕与世界为敌，也不要再次失去你。

绝不。

....................

塞维洛恩看到珀尔走出来的那一刻，站在原地愣住了很久。

直到对方轻轻唤着他的‘父王’，精灵王才回过神，蔚蓝的双眸中满是怀念，还有那深处不易察觉地悲伤。

珀尔从这种反应上确定了自己的确长得和母亲很相似，才会勾起父王的回忆。

“孩子，你长大了……”塞维洛恩的声音里带着欣慰与释然。“我也……总算可以对你的母亲有个交代了。”

嘉芙的愿望就是能够看着珀尔能够平安长大，无论他未来想做什么，自己都尊重他的意见。火山文学

“父王……”珀尔决定直接开口问道。“母亲……有兄长？”

“看来你知道了。”看到珀尔的模样，狄拉格绝不可能无动于衷，塞维洛恩叹了一口气，坦白道。“没错，他的确是你的亲舅舅。”

“…………”

精灵王子面上透着一丝动容。

怕他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更多的猜测不如一句父王的亲口证实来的震撼。

“就在你快要出生的时候，你的母亲遭到受到了突如其来的袭击，是狄拉格独自营救对方，还亲手替你接生的。”塞维洛恩神情隐隐透着痛苦，却依旧让自己面对曾经的伤口，他说道。“就连你的名字，也是他取的。”

“！！！！”

“你想知道……为什么他会成为黑暗精灵吗？还是想知道你母亲的事情？”

尽管珀尔迟疑了片刻，还是点点头。

“您的，母亲，他。”他都想要知道。

“好，既然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也该告诉你了。”

精灵王陷入了深思，似乎在犹豫着从哪里开始，而珀尔保持着认真聆听的模样，他知道自己的疑问即将会得到曾经已久的解答。

“那是一千多年的事情了……我们都还只是少年期，狄拉格是那一代最优秀的精灵，可他似乎很讨厌被人推出来当领头，所以将自己的才能藏了起来，除了一些被他认可接纳的精灵外，很少有精灵能够看得出来。但你的母亲不一样，她从不掩饰自己的性格和实力，在精灵中耀眼无比，这就造成了许多精灵认为他们是在不配成为双生子的看法，任何胆敢说闲话的精灵都会被你母亲狠揍一顿之后挂在树上……久而久之，就没有精灵敢当面说了，纷纷下意识忽略掉你的母亲有一个不怎么出色的兄长。”

“你的母亲和他是双胞胎，两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说来也是丢人，曾经我没有成功分辨出他们的能力，我是个书呆子，只喜欢在图书馆和家里研究，对外面的传闻一无所知，也不知道你母亲的事情。”

“最初是你的母亲打扮成狄拉格的模样无意间救下了在外进行考验而受困的我，当时我以为她是男性精灵，回来后开始到处打听他的消息，结果却得到雷切尔家族‘只有脸能够和妹妹媲美’狄拉格的资料。被救的我觉得他们肯定是什么地方误会了对方，但我想到可能对对方有什么苦衷，就没有在继续下去……”

“或许是我的幸运吧，我无意间看到了狄拉格私下对亡灵动手，他那时候表现出的实力完全不符合他的传闻，这就导致我以为他是你的母亲……”他苦笑着摇摇头。“我以为狄拉格是你的母亲，被那份美貌和耀眼的光辉所深深吸引，到处悄悄打听他的下落，又在命运的指引下再度重逢遇了你的母亲，这就让我彻底陷入了一种茫然的状态，想要去搞清楚……”

“那时候的他们实在太像了，无论是果决的性格还是与众不同的行事作风……当然，你母亲更好，可你的母亲又总爱扮成他的模样，导致那段时间我分不清自己到底喜欢的是谁……”

嘉芙总是喜欢故意用狄拉格的身份和戏弄自己，而狄拉格则总是对自己视若无睹的冷淡。

他并没有被打败，而是觉得对方那么美好，肯定是要自己付出更多的努力才有那么一丝可能性的机会。

所以无论面对怎么样的态度，塞维洛恩都我行我素的坚持去靠近他们，在不打扰他们的情况下，尽力让他们知道自己想要报恩的想法。

“也可能是我的行为太烦人了，终于无法忍受的狄拉格单独约我出来后，他本来想威胁我别在私下打听他们家族的事情，也别在靠近他们兄妹，否则就让我彻底在芬兰消失，我能够感觉到他说的是真话……”

那时候的狄拉格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气息，匕首抵着他的脖子，美丽的容貌上没有一丝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就快要死的生命。

塞维洛恩真的以为自己可能今天就要回归母树了，可他却做出了一个自己都没有想到的行为。

“尽管我怕得要死，脑子像是出现了问题，当场居然鼓起勇气跟他告白……嗯咳！结果他出手狠狠揍了我一顿，却没想到我会那么弱，竟然被不小心打断了腿，他愣住了，本来只想教训一下我，没真的想要打伤。”

想起对方僵硬的站在那里对着倒在地上抱着腿的疼的直抽气的自己时，所流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样，让他确定对方不想要伤害自己。

精灵王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时候狄拉格的表情也是十分难得，简直可以说是百年前难得一见——万万没想到。

“不过我也因祸得福，才知道原来最初所见到那个让我一见钟情，又救了我的精灵其实是你的母亲，而不是他。”

作为不小心打伤他的赔礼，狄拉格将他送去治疗后，很不爽地告诉了他一直以来自己误会的事情，让塞维洛恩痛并快乐着。

“等我在休息的时候，也确定了自己真正的心情，害怕会错过你的母亲，便急切地在伤还没好的情况下，再度鼓起勇气对你的母亲进行了表白。”

当时他看到嘉芙正路过那里，便一瘸一拐的冲过去想要拦住她。

那个时候他就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早就拥有了分辨他们的能力，只是自己不敢而已。

“然后我又被你的母亲误会，又给揍了一顿，她不知道我受伤了，呃……我的身体比较脆弱，还没好的腿又被无意打断了，伤势加重了许多。”塞维洛恩摸摸了脸，想起当初丢人的模样，他自己都觉得很不好意思。“当时你母亲一脸焦急的抱着我去治疗，事后我足足躺了六个月才能起来，那段时间还是你母亲照顾的呢……”

想起当初的丢人的自己，精灵王就忍不住想把自己头埋起来，可也是因为那个契机，他才真正有机会踏进了雷切尔家族双胞胎的圈子。

但也犹豫那次事故，嘉芙就喜欢用这一点来唬着逗弄他，后来狄拉格也觉得这种威胁很有效，两兄妹动不动就用打断他的腿来恐吓自己。

结果年轻时候的自己真是个呆子啊，还以为他们真的会这么欺负自己，可每次被吓的要死，还是会眼巴巴的凑过去。

塞维洛恩很庆幸那时候鲁莽无脑却勇气十足的自己，才能够让两兄妹刮目相看，不但拥有打动嘉芙的机会，更获得了狄拉格的认可。

他从中知道了许多和传闻不符合的真相，以及了解到这对双胞胎真正的实力有么令人生畏的强大，他们互相假扮对方的原因，还和曾经只是点头之交的尤瑞尔也成为了朋友。

当初的黑暗精灵大祭祀可是炙手可热的长老候选者，和他这个没什么名声的小精灵根本不会有什么交集。

“…………”

听到父王和母亲相识相知的过去，还有那难以形容的遭遇，珀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下意识看向了父王的腿。

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

精灵王的神情僵硬，而精灵王子则是眼神飘忽。

“咳，原本我一直认为狄拉格他注定会成为精灵王。”塞维洛恩视若无睹地将话题继续下去。“甚至我都做好了，以后成为他臣子的打算，和你母亲能够保持那样的关系就好，等到她愿意接受我……”

“可一场针对精灵族的阴谋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