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莱利斯到达神殿之后,他按照在家族里那样伪装起来,然后去做到所有人的期望,就可以了。

最初他是和弟弟被分开,他没有过问，无条件的配合着神殿的一切安排，那顺从的态度让大主教十分满意,自然也会渐渐放下戒心。

他知道只有自己足够听话，他的弟弟才不会被迁怒，而当自己表现有价值的地方时，便能够拥有提出条件的资格。

学习，变强，成长，利用双生子之间的心灵感应确定弟弟安然无恙，便是他全部的生活。

很顺利,莱利斯以这样状态在神殿生活了两年后,又以激发了双生子独有的天赋能力为由，成功让他再次见到了弟弟。之后他又故意控制了自己的进步速度，让弟弟在身边和自己一起时训练的效果更好。神殿的人员果然汇报了大主教，他的弟弟才能名正言顺的待在自己的身边。

阿诺德看起来过得还好，和他一样进行着学习和训练，至少没有和在家族里一样备受欺辱和虐待。

神殿并不避讳持黑者，但他们也认为黑暗是一种需被净化的存在,但莱利斯未来可是光辉之子,阿诺德的存在如果能够增加他的力量,培养好了也会是一件非常出色的武器，自然有留下的必要。

他们两兄弟白天拼命学习，晚上就抱在一起互相取暖，帮弟弟上药包扎，莱利斯不会让弟弟离开他的视线太久。

如果只是维持这样的生活渐渐长大，再苦再累他们也能够撑下去。

莱利斯却没有想到在他们十岁的那年，弟弟身上的魔力不受控制地又增强了，浓郁黑暗元素让神殿的人不由得提高警惕。

属于他们的噩梦，也重新开始了。

大主教将弟弟脱光上衣牢牢绑在祭坛上，往他身上浇下圣水，为的是祛除一部分黑暗力量，美名其曰是‘净化’。

光明元素和黑暗元素本身就是相冲，两者之间产生的痛楚无法想象，严重起来可能会死！

从未遭受这种伤害的弟弟惨叫着，那浑身传来的剧烈痛感连他也被直接影响到，莱利斯当机立断故意将彼此的心灵感应开到最大，让自己和弟弟同时承担伤害，直接一脸痛苦的倒在地上。

大主教立刻停下了仪式，他知道自己在对方的心里是多么重要的棋子，弟弟能够牺牲，但他不可以。

双生子之间可能存在挖掘的秘密太多，谁也不敢冒险，虽然他的计划成功了，可弟弟还是因为影响牵连了自己，被拖进忏悔室接受处罚。

大主教果然是个狠角色，他不断尝试摸索出了不会影响到莱利斯本身，又能够给予弟弟足够疼痛的惩罚手段，而目前最有效的就是鞭挞。

意识到被鞭打不会有生命危险，这至少比遭受那种被圣水伤害痛苦好上太多的时候，他却下意识感到一丝悲哀。

——自己在快一点长大吧，更早的掌握足够的力量，让他能够真正获得保护弟弟的资格。

莱利斯也越来越理解，为什么母亲总说光鲜亮丽的表面，暗地里就必定会潜藏着更加肮脏的事物。

神殿大部分都是男性成员，他们信奉神力拯救一切，又和圣殿的苦修者截然不同，他们为了保持身体的纯洁获得力量，自然不能够和女性发生关系，长期的禁欲生活让不少人染上了扭曲变-态的爱好，依靠从同性那里获得释放解压的乐趣。

于是玩弄年轻漂亮的男孩子就成为了黑暗中理所当然的娱乐活动，毕竟男人的身体怎么折腾，他们都不会破坏规则。

莱利斯那时候还太小，他并不懂那些肮脏的事情看，他无意间看到过神殿经常会处理掉一些死去的男孩子，那些人的身体遍布胆颤心寒的伤势。而他也只能确定弟弟的生命在神殿眼里也具很高的价值，不会轻易遭遇生命危险，可却无法阻止弟弟再次遭受虐待。

双生子从小就长得极好，可莱利斯是绝对不可以动的，而他从小那宛如天使般精致美丽的面容就足以让许多人着魔，却无人敢对他出手，

那是连大主教都不舍得碰，他的价值太高了，那些只能远远看着，背地里寻找金发绿眸的代替品。

可一些人又会想起，既然哥哥碰不得，那弟弟呢？

双胞胎，长得一摸一样，弟弟又是黑暗之子，惩罚一下他不会有什么关系，只需要打着合理的名义。

邪念只要产生了，一些事情发生就会发生的理所当然。

幸好不少人仍然顾及到双生子之间或许存在什么影响，对阿诺德也只是鞭打游戏和言语上的欺辱，真正去碰他，那是谁也不敢的。

之后，莱利斯就发现弟弟忽然被带走一整夜，回来后就是遍体鳞伤，幸好没有生命威胁。

他坚持询问，弟弟却是虚弱地笑着说，没事的，哥哥，不就是原来那套……现在他变强了，扛得住。

莱利斯瞬间就明白了，哪怕是神圣殿堂，这个被誉为距离神明最近的地方，在本质上和他的家族根本就没有区别。

弱者被欺压，强者支配一切，换了个更加光鲜亮丽的皮，骨子里却是一样的腐烂不堪。

年幼的时候他就可以做到不少事情，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变成了少年。

莱利斯用尽了一切可以利用的办法尽量避免弟弟被单独带走，时刻拉着弟弟强行训练，睡觉时用力握着弟弟的手，除了大主教，没有人会在自己面前带走弟弟，为的就是不想当面得罪他。

他靠着自己渐渐变得更强，一步步走上更高的台阶，让更多人的顾虑自己的身份而不敢轻举妄动。

莱利斯就这样一直保护着弟弟，直到双生子十六岁时，大主教亲自决定给弟弟进行‘赎罪’仪式，他才无法找到合适的阻止理由。

他知道对方看着自己的目光总是带着一种征服欲的渴望，只可惜他在自己身上耗费的心血过多，没有足够的回报，对方是绝不会对他出手。

可他的弟弟，就只能再一次成为他的替身，被迫承受本该属于自己的痛苦与伤害。

莱利斯的地位越来越高，力量也仅差一步就可以走上巅峰，然而他的灵魂日渐冰冷，对世界丧失了所有的感觉。

他的目地就是配合神殿成为勇者，期间便可以光明正大以裁决消灭邪恶正义的名号去处理掉一些会给弟弟与母亲造成威胁的势力。等杀死魔王后，他就可以利用那足够撼动世界的声望先将弟弟拉倒阳光下面，再动用自己的势力去护着他的母亲，让任何人永远也没有机会对他们出手。

要么就别做，要么就彻底解决问题的根源，这就是他一直以来养成的思考方式。

莱利斯从来认为自己算不上一个合格的骑士，他也没有想要想要为谁贡献一生的念头。

还在家族的时候，他知道母亲为了能够护着弟弟，用尽了一切的力气，而年幼的胞弟哪怕什么也不懂，也会下意识不让他们担心。

莱利斯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家族那么大，可他却总感觉那么冷？

他童年真正感到的温暖，大概就是弟弟用力拥抱着他的热度，还有来自母亲的鼓励及教诲。

“是我没用，现在连自己的孩子也守不住！”母亲将他按在怀里，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对他说。“可我绝不认输！只要还有未来，总会让我抓住机会的！莱利斯，你记住，人可以失败，但绝不能放弃抓到的任何机会！死亡太简单了，活着才是最难的！只有失败者才会选择放弃，我决不允许自己成为一个失败者！我一定会看着你们长大！”

他始终无时无刻都记着母亲的话，也尝试去做到和她那样坚强不屈。

天赋、资质、希望、荣耀。

这些是他有意识起就不断出现在耳边的话，他做什么都会引起许多人的瞩目，他们不断地在眼前露出各种这样让他感到奇异的笑脸，目光狂热而兴奋。

他是天生的战士，未来无可限量。

可他的母亲却并不会因为他的出色而高兴，反而总是劝自己要过得开心一点，任性也没关系。

“莱利斯，每次看到你的眼神，我都很担心……”母亲忧郁地望着自己，大手安抚着他的短发，低声道。“你还只是个孩子，不该有这样冷静的眼神，这本不是你该背负的……不要让自己失去温度啊，我的孩子。”

莱利斯不理解母亲为什么会担心自己，可他大概能够隐约猜到是自己的格格不入吧。

从有意识起，他就很少会有明显的情绪波动，总能轻易的达成他人的期望，敏锐感知到周围情绪的变化，这让谁也对自己挑剔不出问题。

这种能力本该是被许多人羡慕所惊喜的，可母亲反而忧心忡忡，只希望自己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可他知道自己不是，他怀疑自己才是怪物。

………………………………

莱利斯在很小的时候，他就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和弟弟的不同之处。

是的，谁也不知道，他第一次杀人是在他四岁那年。

他看着那个常常虐待弟弟的人走错了地方，却没有出声提醒，直到对方惨死在乱剑之下，血液流淌的满地都是，他的内心平静无波，没有任何报复的快感，只有理所当然的因果报应。

莱利斯认自己的不作为就是帮凶，所以人就算是他杀的，想要变成怨灵，那就来找他吧。

任何事情有了开头，就像是尝到了新鲜感，不会轻易的结束。

渐渐的，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引导其他欺负过弟弟的人犯错，让他们接受各种处罚，暗中让那些人付出足够的代价。

莱利斯从不担心自己的所作所为被发现，他擅长伪装，洞察人心，也从不自己动手。

谁也不会认为他有恶意，毕竟所有人眼里，他不是光辉的未来，家族的希望吗？

但莱利斯却没想到，就算弟弟受到了那般对待，还会主动去救曾经欺负他的人，哪怕被对方误解，弟弟也不在乎，他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弟弟说，母亲不是说过了吗？骑士从不拒绝需要帮助的人。

天真的脸上，语气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莱利斯却沉默了很久，在弟弟不安的表情下，他忽然笑了。

他说。嗯，你说得对，阿诺德，你是哥哥的骄傲。

弟弟才笑了起来，一把抱住他，开心极了，说，哥哥才是，我要变成和哥哥一样厉害的人。

他迟疑，摇摇头。阿诺德，永远不要变成我，你只是你。

弟弟疑惑的眨眨眼，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那天，他把弟弟带回母亲身边后，就独自一人走到了无人知晓的偏僻角落里，站了很久。

随后莱利斯捂住了脸，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从未笑得那么放肆，爽快。

命运有时候还真的很有意思啊，不是吗？

看起来干净光明前途无量却视人命为无物的家族骄傲，被扣上污秽受尽伤害也从未改变本心善良的家族耻辱。

……到底谁才是黑暗之子啊。

真是太可笑了。

那天他尽情肆意的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因为他很清楚这将是自己最后一次任性的真实模样。

在他将弟弟带出这个牢笼前，只会有所有人心目中那个活着荣耀——莱利斯·格里芬。

很快，莱利斯便不在把注意力放在那些欺辱过弟弟的人身上，他知道只有自己变强，站在家族的巅峰，才能光明正大的护着弟弟与母亲。

权利是最肮脏的，也是必不可少的。

他从来不是什么天使，也不会去自甘堕落成为恶魔。

莱利斯只为他的信念而活着，只要能够保护他所想要守护之人，为此……他从不在意使用任何手段。

在家族也好，被带到神殿也罢，无论身处什么境地，他的目标不会改变，信念亦不存在动摇。

洞察人心、掌握弱点、控制大局，利用一切可以使用的资源，最大化发挥手中所掌握的力量，也尽量避免伤及无辜。

莱利斯自认不是一个合格的骑士，但他既然选择承担了这个身份，就不会辱没其中代表象征的职责。

是的，他无论做什么都将是最出色的，只要他想做好。

莱利斯靠着伪装掩饰、活成了所有人理想中的完美模样。

除了弟弟与母亲，这个世界所需要的根本不是他本身，而是他拥有的价值。

他从来都不属于自己，也没有什么值得他去奉献一切。

生命对他而言，某种程度上……根本毫无意义。

或许在弟弟当年的影响下，他渐渐也找到了自己成为骑士的理由，至少除去忠诚，其他的条约自己都可以做到的。

唯独忠诚，他完全没有概念。

他效忠谁呢？家族？神殿？骑士团？还是……神？

无数次思考分析理解结论，终究是没有答案。

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无人有资格得到他的忠诚，因为他们根本需要的不是自己的忠诚，而是自己能够带来的利益。

——那就这样吧，他也不需要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