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自从答应了和艾伦进一步的合作,路易发现自己心头所堆积的压力感几乎是一扫而空。
他从未有过如此放松又舒适的日子。
是了，他不在是一个人独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也不需要面对瓶颈而烦恼不已,更不用绞尽脑汁总是想着把地下城之主给忽悠过来给他干活了。
现在只要有艾伦在帮他的话,精灵术士就会时不时自动送上门，嘴上说着是来进行一下盟友之间友好的交流,实际上不动声色地帮助艾伦，事后找个合适的理由的将他带走罢了。
尤其是对方看到艾伦在文件山里陷入苦恼思索的模样,狄拉格就会主动替他解惑,还会十分热心的替他完成一部分文件。这让本身总是很想抓对方过来给自己当苦力的路易稍微得到了许些安慰，连带看着他曾经的盟友也顺眼了点。
至于两人之间的亲近会不会让红发魔王看得刺目，经历过几次的现场后,答案是否认的。
因为艾伦做事的时候，根本就不存在其他不该有的情绪和状态,他做任何工作那就真的是一心扑进去,哪怕他不擅长文书工作，但只要是路易丢给他的,他就会尽全力做到自己可以做到的地步。
艾伦看文件的目光总是专注仔细又认真,除非有更重要的事情,否则谁也没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而他的同伴们一样很清楚他的性格，所以无论是谁都不会在他努力做事的时间里进行打扰,黑暗精灵也是,他只会抽空指点对方,在艾伦主动提出询问的时候给予解答。
以地下城之主的说法,那就是艾伦负责的态度让他仿佛是个潜在的工作狂，魔王难得对这个评价十分认同。
于是魔王的办公队伍，除了艾伦以外，又多了精灵术士。
不过什么事情都是双向的利有弊，在路易终于可以稍微从公文里有所解脱的同时，也不得不面对来自地下城之主那心血来潮的挑衅。
双方却不想在这种朝夕相处的时间里，关系进展的速度是最快的。
原本还喜欢互相用语言互怼，彼此接触中始终带着戒备和距离，这两位来自不同黑暗世界的君王，近期在艾伦时常进行协调的相处下，关系倒是不知不觉越来越融洽，也更加近亲了起来……虽然这点双方都是不可能会承认的。
毕竟来自语言上的交锋，路易真的不是狄拉格的对手，对此艾伦完全可以理解，所以他大多时候都会主动替红发魔王找个合适的台阶下，避免他被奚落的太惨。
总体来说，路易对这样的发展还是比较满意的。
唯独让他觉得有些糟心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地下城之主也开始叫他‘路易’了。
只要听到对方若无其事的叫着自己的名字，哪怕魔王每次都是一脸不愉快的怒视对方，他发现自己的警示完全没有用，而他为了能够报复膈应一下对方，便也开始对黑暗精灵直呼其名了。
谁知道结果对方压根就不在意，久而久之，他便懒得去纠正了。
路易当然不会想到，狄拉格早就敏锐地发现了他和艾伦之间关系的升温，为了不让艾伦成为拥有唯一可以喊他名字的特殊待遇，他根本就不介意横插一脚。
好在让红发魔王感到欣慰的是，好在狄拉格也不能成天过来当第三者，他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哪怕他离开了地下城，但来自黑暗精灵的密信就没有少过，他又是一位相当尽责的领袖，对此艾伦也很能理解，还会主动催促他去处理自己的事情要紧。
大多时候还是路易和艾伦两人单独相处，他喜欢上了这种感觉，甚至每天都很期待与他一同努力的时间。
艾伦同样也是，因为路易在答应和他合作后，就主动带着他去了只有魔王和直系下属知道秘密实验地，让他直观的了解到对方一直以来私底下到底在做什么。
他知道了对方还不是魔王的时候就对魔界土质进行了研究和考量的事情，以及他即位后，就开始研究其自己成为魔王后，那继承的魔王之力到底是什么存在。
路易发现魔王之力会让他自身的魔力全部充斥着纯粹的暗元素。
而这些魔力元素能够加快魔界植物的增长，也能够改变魔界的地质和气候，但持续的时间并不会很长，需要路易不断定期的注入魔力。
他开始坚持去进行研究和尝试，这样长年累月的积攒下，竟是真的成功改变了魔界的一部分环境和气候。
艾伦听到这里，也是感慨不已。
好在魔王本身就是暗元素的集合体，就算路易不可以去做什么，身体也会对暗元素自然而然的进行吸收。如果是寻常的法师，就算自身魔力在怎么充沛，也会被这样持续供给的行为给吸干不可。
期间艾伦也知道了一个信息，那就是魔王之力会影响继承者的思想与性情，除非定期的释放出来，否则会加剧这种影响的程度。
只不过那些魔王都将这份力量使用在战争和与勇者战斗上，而路易却是选择进行改革发展。
这不禁让他想到自己继承的勇者之力，是不会也会影响自己的想法与性格？
当黑发勇者思考了片刻后，就迅速得出了结论。
他确定勇者之力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麻烦，也没有别的问题。
之后他又询问路易是如何发现魔王之力可以用在战斗以外的方面，对方当时就给予了他明确的答复。
“使用魔王之力的方法，是前任魔王奥德丽陛下教给我的。”路易站在他的实验室里，施恩耐心对艾伦解说道。“她也是一位非常理智的王，也给了我使用这份力量的启发，而我十分厌恶毫无意义的战争，有与其他魔王截然不同的思考模式……才会另辟路径，对自身力量开始进行其他的尝试。”
“哦！”艾伦点点头，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笑着继续说道。“就是那位被人类勇者前辈追走的魔王吧？说实话，我一直很钦佩那位前辈，居然能够做到历代勇者都没有成功过的事情啊。”
他居然能够直接将宿敌变成妻子，可以说，不管是职责还是人生都十分圆满了。
听到艾伦这样充满憧憬的感慨，路易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微妙。
这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打破对方那充满美好的幻想。
一般来说，人族为了宣扬他们的勇者有多么强大，会从各种方面来进行吹捧，就算是魔王和勇者私奔这种丑事，他们也会粉饰太平当做是勇者为了大义牺牲了自己，献身给魔王，替人类又争取了和平的计划。
当然这种言论在魔界里只能被当做笑谈，恶魔们从来不会遮掩任何真实的情况，就算是丑闻他们也会正视并接受一切的发生，所以对魔族来说，舍弃他们的王就是一个叛徒，该死的逃兵。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打算稍微提醒一下对方，至少别再其他魔族面前提起这件事情。
“艾伦，传闻和事实差距……其实很大。”
“嗯？”
“人类和魔族的结合，从来没有善终过。”
“为什么？”
“前任魔王奥德丽陛下选择舍弃了魔族，与那名人类勇者而离开魔界的决定，从魔族的角度来说，是一个失败者的抉择。”路易的语气十分平静，像是陈诉一件在寻常不过的事情。“这意味她放弃了承担责任，抛弃了自己的族群，去追求并不知道是否有结果的未来。”
“呃……”艾伦微愣。“听起来，你似乎非常不好看她的选择？”
“她对我曾经十分照顾，但她的选择与我无关。”
红发魔王的态度的确是过于冷静，但艾伦直觉却觉得两者的关系并不一般。
黑发勇者的表情有些迟疑，他不知道该不该追问下去，只能委婉的转移了重点。
“那你也不知道她最后去了哪里？”
“知道也没有什么意义。”路易摇摇头，他没有打算对艾伦隐瞒他的打算。“如果她拥有后代，那么对方也是有继承魔王的资格，作为回报她曾经提拔之情，我会全力培育对方成为下一任的王。”
“哎？”听到这个信息，让艾伦不禁有些惊讶。“魔王居然是可以直系血统传承的？”
“是的。”路易道。“魔族和人类不同的地方是，魔族的后代有大概率直接继承来自父母双方的力量。”
“啊，居然这么厉害？”
艾伦更加吃惊了，魔族的强大竟然是可以延续的。
“嗯，所以魔族对追求强大魅力的伴侣的念头是深根蒂固的，为了能够拥有更强的下一代，他们可以豁出全部。”
路易对这种将期望放在后代的想法并不苟同，他本身就是情-欲淡薄，从来不喜欢魔族最乐衷的活动。
“那要是对方真的有孩子，岂不是能够同时继承魔王和勇者的力量？”
艾伦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对方肯定会成为一个了不得的强者啊。
“理论上来说，这是有可能发生的。”路易认同这个可能性，但他也有别的观点。“可实际上，魔族和人类很难孕育下一代，就算有幸成功了，那么成为混血的魔人也是极少有大概率能够活到成年。更何况魔王和勇者之力本身就是互相排斥，如果对方的孩子真的继承了双方的力量，首先要注意的就是他能不能承受这种双方血统考验，否则一切都是空谈，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路易，我觉得你好像对前任魔王的孩子能够活下来的几率非常不看好？”这怎么听起来对方好像都已经夭折了。
“这是历史所遗留下的经验总结。”路易不认为参考前代的记录有什么问题，他也对到前任魔王底有没有后代并不是很执着。“魔族和人类的结合从未有过美好的结局，失踪是最普遍的下场，注定只会面临痛苦绝望，就算是魔王也不例外。”
更何况对方的孩子不知道是先激活了那一部分的血统，如果只有人类的那部分话，现在寿命也就到头了。
“唔……我觉得，或许只是我们不知道呢？”艾伦倒是有不同的看法。“或许他们失去了下落，只是在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好好的生活？”
“不可能的。”红发魔王的语气斩钉截铁。
“为什么？”
“这点我暂时无法对你解释，但你最好别抱有那样天真的念头。”
“好吧。”艾伦也不在强求，他笑了笑，坚持着自己的观点。“不管如何，我始终相信她肯定是得到过幸福，这点勿容置疑的。”
看着对方深信不疑的模样，路易却无法告诉艾伦更多了，毕竟真相是属于魔王的秘密。
历代魔王都会在只有王族可以进入的密室内献祭一部分自身灵魂，构造成一座灵魂之火的祭坛。
如果魔王死亡，灵魂之火就会消失，也会成为魔界之力的养分。
而灵魂之火的颜色的层次则会反射着魔王的情绪，魔王感到愤怒，灵魂的颜色就会变得很深，感到悲伤，灵魂就会渐渐朝着淡色下来。
而前任魔王奥德莉殿下的灵魂之火并未消灭，说明她还活着，但灵魂的颜色确实近乎透明，这意味着她不但痛苦，也很绝望。
她不幸福，她是否后悔了？
这些也是路易在看着那燃烧地灵魂之火的时候，自身所产生的疑问。
当初她离开的时候，单独和还未成为魔王的路易见过一面。
他还记得那时候对方告诉自己的很多话，以及身上散发出的，那不曾遮掩的淡淡幸福感。
无论如何，路易内心深处是一直希望她能够得到幸福的。
因为她能够有个好的结局，就意味着人类和魔族或许真的能够打破宿命的枷锁，共同生活。
只可惜他亲眼看着奥德莉殿下的灵魂之火一点点地走向了无尽的绝望。
这也让路易的心中难以放下一个疑问，至今也无法得到答案。
人类和魔族，难道真的不存在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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