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四个字仿佛无形中带出了一股杀气,李伯庸和老姨夫同时一缩头,感觉背上冷汗都下来了。
“哦……”妹子想了想,觉着也有那么点道理,过了一会,又慢悠悠地问,“那哥你平时开啥车上班啊?是玛莎拉蒂还是宝马X5啊?”
李伯庸假装憨厚地笑了笑:“我技术不行,不大开车……”
这句话一出口,他感觉李嘉丽小姐看过来的目光,已经透过那妈都认不住底色的眼妆,深深地表达了“鄙视”两个字,后面还要加一句——鄙视这种没事装有钱人的猥琐男,骗婚!
老姨看不过去了:“哎,那不是……”
旁边老姨夫已经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表情,就在这时,李伯庸的电话响了,一看,是他的公关部主管赵轩打过来的,简直是救命电话!李伯庸赶紧接起来,心想别着急哥们儿,我回去就给你涨工资:“喂?”
“老大是我,你在哪呢,下午那活动我都给你注册好了,媒体那边也联系了,你好歹过去露个面,叫人拍几张照片啊。”
李伯庸二话也不说:“好好,我知道了,马上就过去,你叫个人到顺风酒店这边接我一下,快点啊,这事不能迟到,好就这样,你尽快安排,挂了拜拜。”
那头赵轩拿着电话一脸莫名其妙,还以为自己要苦口婆心一番——这其实是一个商业作秀活动,按他的意思,在一个本地的义工组织网站上给李伯庸注册了一次,让他去参加一次公益活动,不用干什么活,找媒体写篇报道,再捐点钱拍个照,就完事了,表达一点社会责任感,省得老被人说是暴发户。
对这个事,李伯庸是比较不以为然的。
他是个小地方出身的孩子,从小没过过锦衣玉食的日子,拼老爸拼不过别人,拼学历也拼不过别人,不知道什么叫品味,这些年从小县城一点一点走出来,独自一个人到户州打拼,摆过小摊,倒卖过电话卡,最潦倒的时候和农民工一起住过私人集体宿舍,一块五一天。
他的小公司从一开始的不入流慢慢规范起来,利用近些年新浮现出来的“科技农业”“有机食品”的概念,从承包荒山开始,到现在建立起自己的食品供应公司,虽然一直被人说成是“种地出身的暴发户”,可李伯庸觉得,暴发户也没什么不好的。
说就说呗,反正也是事实。
可赵轩这小子就是不让他消停,本来李伯庸是打算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就去那个什么……也不知道“牵手”还是“拉手”的义工组织活动的地方露个面,让记者拍两张照片回去,随便写点东西就行了——反正所谓“人物专访”都是明码标价的,给钱就能编。
结果遇到了这么一个……有特色的姑娘和能让小儿夜啼的老姨。
如坐针毡地熬到助理来,李伯庸赶紧撂下一句“你们慢慢吃,饭钱结过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好像他非常迫切地要去为社会和谐做出贡献似的。
赵轩给他注册的义工活动地点,是在本市一家儿童医院里。其实就是住院部有一个住院儿童活动中心,平时医生护士忙,没人开,就利用义工组织每礼拜招募两次志愿者,帮着维持活动中心秩序并看孩子。
记者心里也知道李老板是个什么觉悟的,早知道他也就是过去露个面,算是来过,谁也没料到他居然来的这么早。
李伯庸来到助理给他的集合地点的时候,发现只有两三个像是在校学生模样的小青年,还有一个带着鸭舌帽的领队。
小青年们在一边聊天,领队身上穿着一个志愿者的马甲,正在那里核对志愿者名单。
听说这些领队,都是在义工组织全职工作的人,而且在“义工”里干,特别是这种民间的义工组织,是没多少钱的,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比城市的最低工资标准高点有限。
世界上怎么还有人干这个?农民企业家李先生很不理解,他们没别的事好做了么?
领队看起来瘦瘦高高的,简简单单地竖着一条马尾,穿着一条略微有些发白的牛仔裤,虽然低着头,鸭舌帽遮着脸,但看那样年纪不会太大。
李伯庸一边像她走过去,一边心里想,年纪轻轻的一个姑娘,怎么不找个正经八百的工作呢?坐坐办公室,考考公务员不好么?要是不愿意工作,干脆找个人嫁了,在家相夫教子也不是不行,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全职当个“义工”,这是闲得蛋疼呢还是闲得蛋疼呢还是闲得蛋疼呢?
“你好,”他说,“我注册了今天下午的活动。”
姑娘抬起头来,大大方方地伸出一只手来跟他握了握:“您好,我是今天的领队杨玄,希望您能度过一个有意义的下午。请问您注册的名字是……”
“哦,我叫李伯庸。”
“好的,您稍等。”杨玄领队从兜里掏出一根中性笔,在名单上核对,三秒钟以后,她表情有些微妙地看了李伯庸一眼,“嗯……您就是今天下午那个百兴有限公司的……”
李伯庸感觉这个时候自己只要微笑就好了,他总觉得自己从杨领队的脸上读出了一句话——我靠,这个打酱油的暴发户居然人五人六地来参加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