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浑有时候都替纣王累得慌,纣王都已经执政八年,快九年了啊。这群老头还是一副纣王啥都不懂,啥都不会的样子。但凡纣王说些什么,他们都喜欢指指画画的,但凡不合他们心意一点,他们都要指着鼻子大骂。
被指着鼻子的是纣王。
所以,不是尤浑拍纣王的马屁。被一群臣子轮流指着鼻子骂,纣王八年对他们恭恭敬敬,这一点,尤浑是佩服的。
但这无疑也助长了朝臣的嚣张气焰。这不,刚刚让苏护退下,就又有朝臣站出来了,华丽辞藻先上,在纣王放松警惕的时候,马上就跟着一顿骂。
当然,这次纣王没有太过分,对方的措辞也挺委婉。
大约就是:你这个昏君,你看你闹着要妃子,现在终于要到手了,可以了吧?别比比了吧?现在可以跟你父亲学学,好好当一个好君王,不要再任性了吗?
朝臣们喜欢在纣王的雷点上蹦迪。但是尤浑作为近臣,再清楚不过,纣王最为讨厌的就是这群朝臣拿着他的父王跟他比——
高位臣子还好,比如商容之类都是不明面说,就那些言官,骂得最为起劲。
于是,这边尤浑又清楚地看见纣王抿紧了嘴唇……
就在尤浑以为,纣王要如同他当初对着冀州候苏护时候一样,忍无可忍,当场发作的时候,没想到,对方竟然朗声笑了起来——
这是气急败坏了吗?
然而,尤浑往侧边一看,只见费仲也站在一侧,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
尤浑:???
纣王朗笑打断言官的话:“爱卿所言极是。孤应该重用老臣,察纳雅言。之前的时候是孤有所错招,趁着今日在朝堂之上,不如我们就定下几位起复的老臣来。”
“秦松为亚,兆赫为仆,庆年为戍。”
那上奏的官员见纣王没有用一两句话含糊过去,相反,还表示要察纳雅言,本是内心欣喜。谁知纣王竟然准备当场封官,且那官职还都极为重要?
且他提出的几个名字,那官员一个都不认得!
且这几个官位上都是有人的啊!忽然换人来坐是怎么回事?
但是,这官员不认得这几个名字,不代表朝堂上的其他几个人也不认得——商容就对这些名字熟悉的很。不仅熟悉,这几个人的官职还是商容当时亲自剥夺的。
他当初之所以会剥夺对方的官职——
商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亚相比干也是同样的想法!
两人齐齐走出半步,就准备上奏!
可那动作继续被纣王给打断了。
“不仅如此。王室旧人只有王叔一个在朝也不行。”纣王继续说道。他一边笑着,一边将视线投向了正欲上奏的比干:“也不知道王叔见到了故人,会不会高兴?”
尤浑从未见过纣王这么锋芒毕露的样子。
尤浑其实一直知道纣王不满于前朝朝臣的掣肘。但是他的反抗更像是沉默而压抑的那种,循规蹈矩做王数年,直到太师闻仲北地平叛,他才能有所动作。先是毁祭祀一事,又是清诸侯国……
却都还是被朝臣拦着。
他们都想要一个听他们话的王上。
君臣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直到今天……
纣王挥了挥手,不管台阶下商容和比干两个人的脸色,叫了內侍上前,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內侍应了一声。
诸位大臣的视线不由自主就随着那个內侍而去。只见內侍听了纣王的吩咐之后,就绕过了王座的后面,又走到角门旁边,拉开帘子,唤出一个一身黑衣的女人来——
这新认识的同僚,王亲贵族,比干王叔的故人,竟然是一个女人!
那女人走上朝堂之上,站在了纣王的旁边,周身样貌刚刚显示出来,便引得大臣们一阵哗然。尤浑只当他们是在哗然对方是女人的身份,心中又道,这群老古董,果然忍不得一点点事情脱离他们心中的“礼仪纲常”。
一边又对这忽然出现的女人感到好奇。
尤浑仔细端详女子,只见对方身上穿了大面积的黑色长裙——殷商尚白,所以众人都喜欢穿白色。就是在朝堂之上,也少有见这样大面积穿着黑色的。而王座边端坐的少女,她则是穿了浓重如夜色般的长裙,顺着曼妙的身躯逶迤下来。
唯有裙角处,绣着几只白色的,十分眼熟的鸟禽。
至于女人的长相——
色如秋月,容似春华,姿色可堪与妲己相比,然最为亮眼的,却是周身的气势。
便是这样的气势,这个女子再美,人们也不会将她想到和纣王的红粉事件当中。盖因这个女人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但却像是比纣王还要长上一辈一样,即使面对比干的时候也丝毫不见弱势——
“今天能见这么多故人,却独独不见太师闻仲。”风凝的话语里面带了两分惆怅。对于这些故人而言,不见她不过三十余年,但是对于她而言,已经是百年光阴弹指而过了。尤其如今,她仍是旧日模样,当初一力支持太乙的王兄比干却早已花白了头发:“王兄,一别多年,身体可无恙?”
商容早已经惊呆了。
他们万万想不到,纣王说要介绍的故人,竟会是风凝。
武成王黄飞虎没有经历过过往的那些时光,自然不知道之前的事情,见风凝如此称呼对方,便忍不住问道:“这位是谁?为何称丞相你为王兄?”
王族排名简单,这实在是一排就能排出来的事情。
叫比干王兄的,自然是先王帝乙的妹妹,商纣王的姑姑。
尤浑自己在台下推断了出来。
可是,纣王都已经快五十岁了,哪里来的一个二十岁的姑姑?
商王太丁都已经死了近四十年了!
他可算是想起来,这女子裙角上的绣花到底哪里眼熟了。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那女子裙角的白色图案,可不就是商汤的图腾,玄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