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韵秋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有人说,你欠他十八个跟头,三十六记耳光,可有此事?”
陈雯张口结舌,不知所措。
田韵秋道:“去练功吧。”说着抛下陈雯,走向马玉莲。
“奶奶的,有朝一日,非宰了这两个鬼物不可!”
胡混余怒难消,匆匆食毕,来到内室,兀自恨声不绝。百无聊赖,信手拈起一册诗集翻阅。他原本不喜读书,此刻心中有事,愈觉书本面目可憎,连取数册,一个字也未读进去。忽听得外厅房门轻启,随即,脚步声直朝内室走来。
他以为是田韵秋,慌忙将乱书收拢,在面前摊开一册,正襟危坐装模作样。
脚步声在门前停住,久无动静,抬眼望去,竟是陈雯。
陈雯逃过了一劫,特意前来谢恩,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复仇之剑”四字,乃是她心中的秘密,而“跟头”与“耳光”,普天之下,除了她与小毛神,无人可知,而这两件秘密,竟然同时从师父田韵秋口中说了出来。她必须查明原因,所以,她来了。
厅中无人,内室有响动,掀开门帘一看,惊退一步。只见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正襟危坐在读书。
怪物忽地抬起头来,朝她咧嘴一笑,发出低沉嘶哑的声音:“丫头,你来啦。”
陈雯连打几个寒噤,转身便逃。眼前一花,妖怪神奇地出现在眼前,仍然以那种可怕的声音说:“丫头,来了就别走……”伸爪朝她脸上抓来。
陈雯魂不附体,急退一步,伸掌摸刀,摸了一空,她没有带刀。妖怪双臂大张扑到,她惊叫一声一退再退,退到墙角退无可退,猝然“上交下征”全力攻到。
胡混不意她会临危反击,吃了一惊,闪身疾退,迟了刹那,肩头挨了一掌。他踉跄倒退,捂肩大叫:“臭丫头,你真打呀?”
这声音好熟,尤其“臭丫头“三字,除了黑小子臭毛神,没有人这样叫她。
“你……你是何人?”她颤声问道。妖怪的形貌虽然丑陋可怕,但仍然保持着人的形态,应该是人。
“算啦,我不和你计较。别来无恙?”
“你认得我?”姑娘双眼发光,神情激动。
“去!谁认得你。”
“不!你一定认得我,我也认得你。”
“你认得我?我不信,”胡混摸摸面颊:“你且说说,我是谁?”
姑娘幽幽地道:“我认得一个大骗子……”
“胡说!我……他几时骗过你?”胡混急急为自己分辨道。
“你骗走了我的心……”姑娘暗暗叹息。
女孩子并不一定喜欢英俊的男人,但无不希望自己的意中人是天下最完美的人。先前的小毛神面容黑瘦谈不上英俊,古怪精灵满身邪气,更无潇洒可言,却偏偏有许多女孩子为他神魂颠倒。
丑丫头阿芷若不喜欢他,没准儿第一个会先吃毛神肉,而非烤全羊。阿巧若不喜欢他,便不会以冰清玉洁的女儿之身相就,当然也包含了报恩之心与对佛教虔诚的信仰与正义感。
陈雯喜欢他什么?她也不甚了了。也许是他的满身邪气,也许是那种令人胆寒、令人震惊的悍不畏死的狠劲,也许是感念他古道热肠,为一件与己无干之事不畏生死、坚强勇猛的风格,也有可能是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自打大积石山分手之后,她便无法忘记这个泼皮无赖黑小子。女人,常常连自己也不理解自己。
此刻,她从他的言谈举止中判断,眼前的怪物,十之七八是那个令她朝思暮想的黑小子,否则,师父便不会知道“复仇之剑”,更不会知道“跟头”与“耳光”。
“我见到了浮萍姐姐。”姑娘没头没脑地道,还在试探:“她差点杀了我。”
“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别老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陈雯突然欺进,一把抓住他的领口,低叫:“你是小毛神,一定是!”
“男女授受不亲,放手!”他在姑娘的掌背上拍了一掌。
“你一定戴了面具,揭下来!”姑娘不肯松手。
“屁话!本毛神从来不戴那玩意儿。”小毛神不打自招。
“那你为何变成这般模样?”姑娘松开领口,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我不知道,一觉睡醒,就变成了妖怪。”
“你胡说!天下哪有这等事?”
“二位久别重逢,理当叙旧才是,为何争吵起来?”
田韵秋飘然而至,身后跟着副院主马玉莲。陈雯上前见礼,,方欲开口,田韵秋道:“我知道你的来意,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
陈雯恭声道:“是,师父,弟子不会忘记今日之事。”
田韵秋审慎地道:“胡混兄弟无意中来到此地,你有何想法?”
陈雯道:“事已至此,弟子便实说了吧,弟子自记事起,心中便燃烧着复仇之火。”
胡混插言道:“陈丫头已经见过复仇之剑,是自己人,姐姐不必多疑,这位便是马大姐?”
“正是!”田韵秋互为引见。
马玉莲握住胡混的双手,亲热地道:“兄弟,田姐姐已将你的事对我说了,弟弟义薄云天,解我倒悬,大恩不言谢,愚姊记着便是。”谈吐豪爽,颇有几分男子汉气概。
“大姐说哪里话来,能否出困,全赖各位自己,小弟不过是适逢其会,促其早发而已。陈丫头,我已经与田大姐商定,要摧毁这座魔窟,还我自由之身,你今后要听从二位大姐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