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芷剥完羊,用树枝扎了二个三角架,然后选了一根树枝,穿入羊腔架在了三脚架上。这时,胡混已捡了大堆枯枝,坐在一边生闷气,阿芷也不理他,升起篝火烤制羊肉。不一刻已然烤得通体焦黄,油脂滴落,滋滋直响,肉香四溢。
肉香入鼻,胡混情不自禁大吞馋涎。阿芷睇视他一眼,摸出一包盐末,割下一块羊肉,走到他身边,蘸着盐末大快朵颐,连叫好香。胡混气往上冲,突然站起转身便走。阿芷忽地伸脚一勾,胡混猝不及防,狗吃屎摔倒,跳将起来破口大骂。
“你再骂一声!”阿芷双手叉腰向前逼。
“男不和女斗!”胡混掉头便走。
阿芷不依,一把抓住他的伤臂猛然一带。
“啊呀……”胡混痛得大叫,斜里摔倒。
“死黑鬼,跟我耍赖,没门!不吃也得吃!”阿芷踩住他的胸口,将羊肉朝他口中塞。
胡混一再受辱,怒极恨极,一口咬住了她的拇指。
“哎哟……”阿芷痛叫,左掌倏伸,叉住他的牙关真力疾吐,胡混闷叫一声乖乖松口。
阿芷站起身来,吮吮拇指,骂道:“男子汉大丈夫,动不动便咬人,丢人现眼!”
胡混黑脸发热,站起身来,忽然眼前发黑地转天旋,一头栽到。
阿芷惊叫一声向前奔,踏出一步忽又止步:“又来骗人,哼!”竟不理他,走到篝火旁径自进食。
食至半,胡混仍然纹丝不动。阿芷站起身来,犹豫片刻,又坐下了。
又过了一刻,胡混仍然倒卧不动,阿芷心中忐忑,叫道:“臭毛神,事不过三,一而再地装死吓人,不觉得无聊吗?”
胡混仍然未动,阿芷上前将他翻转过来,只见小毛神双目紧闭,气息微弱,满脸是汗。她呆了一呆,拍拍他的面颊,高叫:“臭毛神,给我起来!”
胡混无声无息,阿芷心惊胆战,惊悸四望,天空仍然彤云密布,也许已是黄昏时分,谷中越发幽暗。羊群远远地站在树林边缘,鸣叫声此起彼伏不敢上前。
她伸掌摸摸胡混心口,心房在跳,但却浑身是汗。天气寒冷,不该冒汗,一定是患了重病。身处绝境,无药可医,他若死了,她孤零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也是死路一条。
想至此处,她“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抱住胡混哭叫:“毛神阿哥,我再也不欺负你了,你别死啊……”
阿芷哭得几声,忽然想起小毛神也许是病了,摸摸前额,不甚烫。翻开他的百宝囊,有不少丸散丹药,信手拈起一颗洗肠丸,朝他口中塞。
胡混乃是隐疾复发,加上饥饿劳累与伤痛 ,竟而昏厥。听得哭叫声,他悠悠还魂,药味入鼻吓了一大跳,一把抓住她的手,虚弱地说:“这是毒药,你想毒死我呀?”
话音方落,脸上又挨了一记耳光,阿芷跳起来吼叫:“我正要葬了你为你守寡,你为什么要活过来?”
胡混仍然觉得头脑眩晕四肢无力,没有力气与她争攘。他抚摸伤臂,黯然一叹,吞了几口雪,爬起身来,捡起宝刀进洞去了。
“毛神阿哥,你生气了?”阿芷赶上前来,抱住他的左臂轻轻抚摸,柔声道:“我忘记了你的左臂有伤,还疼吗?”
“滚你娘的蛋!”小毛神满腹懊恼爆发地叫:“本毛神遇上你,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霉!”
阿芷这次没有发作,辩白道:“这是佛爷的安排,咱们既然走在一起,便要服从命运的安排,和睦相处才是,别再生我的气好吗?”
她轻柔似水,将他搀扶到岩石上落座,割下一条烤羊腿,涂上盐末,塞入他手中,复道:“快趁热吃,别赌气。草原上养了那许多羊,临了还不是都被人杀了、吃了?何必跟自己的肚皮过不去??”
胡混本欲抗争到底,无奈肚皮不争气,“咕咕”直响。阿芷“咯”地一笑,撕下一块羊肉喂给他吃,他也就顺势下台,接过羊腿饱餐一顿。
暮色四合,二人在山腹中奔走了二天二夜,早已人困马乏难以支持,遂将篝火移进洞内,倒头便睡。
胡混头一落地便进入了梦乡,阿芷却无法入睡。她历来是前呼后拥,行动坐卧都有人伺候,便是在野外露宿,也有人守卫保护。她从不知恐惧害怕为何物,此刻躺在山腹古洞之中,却觉心惊胆战难以入眠。她望望幽森的洞窟,望望火光下若隐若现,奇形怪状,狰狞可怖的怪石,不禁心底生寒,连打了几个寒噤,爬到胡混身边,推推他,怯怯地说:“毛神阿哥,我和你睡在一起好吗?”
“去!孤男寡女,睡在一起成何体统!”胡混打开她的手,翻过身去。
阿芷“噗哧”一笑,不由分说,将他扳转过来,钻入他怀中,抱住他道:“我一个人睡,好害怕……”
胡混挣脱她的手,翻身坐起,怒道:“丫头,别不知廉耻,你我同宿一洞,已经逾礼,再这般……嘻嘻!我是个大男人,你是个大姑娘,你再死乞白赖的撩拨我,我会……呵呵!你会再怀一个小小毛神。”说罢倒身又睡。
阿芷呆了一呆,打个呵欠,重新钻入他怀中,抱住他说:“阿哥,这洞好可怕,别离开我……”话未说完,已然入梦矣。
晨曦初露,羊群涌到洞口,迟疑止步。眼前篝火半明半暗,胡混与阿芷各据一方和衣而卧,恰恰堵住了出路。
此洞本是羊群栖身之地,二日前,阿芷杀了一只羊,羊群受惊不敢进洞,在树林中过了一夜。第二日黄昏,终因难耐奇寒,趁二人在洞外之际,早早进洞。此刻见到二人,想起那血淋淋的一幕,不禁心惊胆战望而却步。
但它们必须出洞,不出洞便会饿死。终于,一只大羊鼓起勇气,轻叫一声,腰躯一弓,“嗖”地从胡混声旁窜过,羊群随之蜂拥而出,消失在洞外。